第二日上早朝,吴允果然收到了南北灾害的奏折,怒斥各部欺瞒不报,当即拍桌要拨款赈灾。
吴忆希站在群臣的最前面,抿了抿嘴,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各部尚书,往前一步走了出来,然后对着吴允弯腰行了一礼。
他的表情严肃又庄严,“皇上,臣不同意拨款赈灾。”
小皇帝一贯文弱又毫无心机,见他如此,竟也气恼得拍案而起,“皇叔此言何意,天灾连连,民重君轻,不拨款赈灾,是要朕置百姓安危于不顾吗?!”
吴忆希淡淡地看了一眼吴允,慢慢开口。
“南涝北旱,今年收成差,税收也就折了半,如今北方战事吃紧,国库空虚,若是此时拿出银两赈灾,北方坚守的将士,就没有了粮饷,如今正是两军交战最关键之期,对方地大物博,兵肥马壮,若是敌军嗅到了我方粮草危机,定然会长久消耗,我们消耗不起,他们便趁机攻破,奋起直追,直捣皇都。”
“届时,不仅百姓饿殍遍野,国家也有危亡之险。”
吴允原本还一脸愤慨,听闻此事,脸上的血气霎时间褪了个干净,摔坐回龙椅上。
再度开口,已然失去了气力,“如今内忧外患,百姓正在遭受苦难,忍饥挨饿,多拖一日,就不知又会死多少无辜百姓……,七皇叔……可有法子解决燃眉之急?”
吴忆希笑了笑,“没有,想要快速充裕国库,为今之计,只有一场胜仗。”
……
叶朝钧躺了整整一日,吴忆希下朝回来第一时间就跑去看了他。
“小钧钧,我买了东铺的栗子,可甜了,我剥给你吃。”
“不想吃。”
“嗯……这里还有桂花糖,现在正值月桂初开,等你伤好些了,应该正好是盛放之时,到时候,我带你去赏桂。”
“我不爱吃糖。”
吴忆希噗嗤一声笑了,“我分明记得你小时候特别爱吃糖。”
“王爷,人是会长大的。”
吴忆希挑了挑眉,有些不服气,“怎么,长大了就不能吃糖了?”
说罢,他拿了一块桂花糖放在自己嘴里,然后夸张地竖起大拇指,“嗯!甜!”
他活了三千多年,还不是爱吃糖,一个十八岁的小娃娃竟然跟他装老成。
倒也不想与他多言,今日朝堂之事,吴忆希还是要另辟蹊径,得和百梓国写封信,解决一下如今北地的燃眉之急。
“我把点心放在这儿了,吃不吃由你,我还有些事情,你好生休养,忙完再来看你。”
叶朝钧一直躺在床上,头往里面扭着没看吴忆希,此时只觉遍体生寒,吴忆希的心声模模糊糊听不真切,但也还是捕捉到了些许讯息,他要与百梓国通信,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
王府书房。
吴忆希大笔一挥,写好了一封书信,想了想,又再最后加了句,“行得春风,必有夏雨,辅车相依,唇亡齿寒。”
盖上七王爷的私印,封上信封,交给了一旁候着的暗卫。
“去把这封信交给百梓国的首辅严大人,事关重大,切不可弄丢。”
“是。”
那暗卫接下信件,行了一礼,匆匆而去。
捂着伤口靠在书房窗外的叶朝钧脸色煞白,他没有多留,不动声色地回了房间。
暗卫把一切看在眼里,待叶朝钧走后,便向吴忆希报告了此事。
吴忆希回想了下方才自己说过的话,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他只是一个反派。
吴忆希终究没能再去找叶朝钧,因为吴允身边的公公匆匆而来,他来传小皇帝的口谕,要宣七王爷觐见。
“可是出了什么事?”
“老奴不知,还请七王爷速速随老奴进宫吧。”
吴忆希蹙了蹙眉,心知此事不简单,连朝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来,就又坐上马车,往皇宫而去了。
……
皇宫内,御书房。
“七皇叔……刚刚收到战报,北地一役,已经连败三场,如此下去,朕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吴允扶着额,看上去憔悴不已,也不知已有多少个晚上没曾睡好觉了。
吴忆希抿了抿嘴,微微有些心疼,随后他笑了笑,“臣请出征,但有一事相求。”
吴允抬眼去看吴忆希,“可是朝内也需皇叔……若非今日早朝皇叔提醒,恐怕……”
“皇上。”吴忆希道,“皇上过了今年,也该弱冠了,当年我也是方到弱冠之年,辅佐您登上皇位,上战场浴血杀敌,如今转瞬之间五载已去,您也长这么大了。”
吴允的眼睫微微动了动,“皇叔……”
“臣必当竭尽全力,为天呈打下一场胜仗,但战场之上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瞬息万变,臣若有命回来,只求有幸迎娶丞相府大公子为王妃,但若不幸死在战场,也只求他去我的位前,行三柱香。”
吴允愣了愣,他知道自己的七皇叔喜欢男子,从不爱女色,可是听到他温润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忍不住难过,“皇叔……竟对侍郎用情如此……”
吴允甚至有些懊恼,自己竟然还用叶朝钧去试探皇叔的忠诚,他不该这么做的……
吴忆希索性坐到吴允对面,望着桌上的空白棋盘,决定在使劲刁难这两人之前,再最后提点一下这小皇帝的为君之道。
“好久没与皇上对弈了,不如今日咱们叔侄俩下上一局,也当是给我践行了。”
吴允说不出话来,他自知自己并非君王之才,现在时局动乱,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的七皇叔。
他知道七皇叔上战场就可能会有生命之危,却没有勇气说一声,皇叔别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