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檠点头。
不待孙正瑞说什么,漱玉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胎记,出口问:“这个三色花瓣的胎记是不是在左耳耳垂上?”
郭檠突然瞪大眼睛,声音猛然提高:“你见过我妹妹?”
“见过!”漱玉掷地有声,用力地捏着那幅画,指甲几乎要嵌入肉里:“当初跟着爹爹逃难时遇到过陛下带着大军经过,里面有一位女郎就有这样的胎记,我爹说......”
“说什么?”郭檠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我爹说她是药女,是要被陛下吃的。”
世人都知道萧霆身边有一位药女,跟着他已经十年了,四年前,萧霆进攻南诏受挫,与五万将士分食了药女。后面的话就算漱玉不说,他也明白,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却浑身发颤,就像骨头缝里都在透风一样,心口似乎破了一个大洞,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
看着这样的郭檠,漱玉心又不忍,但是她必须要狠,不管是郭檠还是苏瑾,都不该缅怀于过去,上辈子的她已经死了,这辈子她是王婉,是秦艽,却绝对不会是漱玉。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让他们都觉得漱玉已经死了,这样他们才能往前看,往前走。
自从沧澜山庄覆灭之后,苏瑾整日浑浑噩噩,能在椅子里窝一日一夜,当郭檠把那张纸放在他面前时,他一脸茫然:“怎么了?”
郭檠一张脸变得惨白,拿着纸的手微微发颤:“这个,百年间沧澜山庄就出了一个药女,秦艽说,那个药女的左耳上有一个三叶花的胎记,是不是?你知不知道?”
“我?”苏瑾脑袋发蒙,那个时候他有眼疾,根本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不过,似乎,似乎听她说过自己耳朵上有多花,他当时小不明白,还以为她戴着一朵花,现在想来,是不是耳朵上的胎记,自己认识的药女和郭檠的妹妹都是差不多二十八九的年纪,如果她的耳朵上真的有胎记,那么郭檠的妹妹就是那个药女,而那个药女已经被萧霆吃了。
苏瑾恨得咬牙切齿,他一直不肯相信她不在了,可是找了这么多年,他也不得不承认,她肯定已经不活于世了,都是那个杀千刀的萧霆。
看到苏瑾的表情,郭檠还有什么不明白,按着腰间的大刀就要往外冲。
苏瑾感觉抱着他的腰:“你要干什么?你杀得了他吗?他在禁中,身边都是禁军,你能干什么?”
那人是高高在上的陛下,就算杀了人又有何人能定他的罪,郭檠双眼通红,按着刀柄的手已经泛白,他站在院子里,看着蓝天白云,犹如困兽一般。
“我们投靠左懋吧。”苏瑾突然说。
郭檠停止挣扎,看着他。
话出口时,苏瑾都被自己吓了一跳,随即想明白之后又有些兴奋:“如果萧霆一直坐在龙椅上,我们肯定无法报仇雪恨,如果他不是皇帝呢。左懋连鹤拓王都敢追杀、劫持,肯定是要和萧霆谈条件的,说不定谈崩了就反了,到时候把萧霆拉下龙椅,还不是任你我宰割。”
郭檠竟然在认真思考这件事情是否可行。
一旁的蒙夜酆被气得七窍生烟:“苏瑾,你是认为我眼瞎还是耳聋?我还在这里呢。”
蒙夜酆虽然和萧霆关系不好,但是也没有想过把他拉下龙椅,让大齐重陷战乱。
苏瑾却不以为然:“你这个异姓王着什么急,要不如你也投靠左懋吧,事成之后,你还是做你的鹤拓王,说不定封地还能大一些呢。”
一旁的漱玉从药材里抬起头来:“万一左懋失败了呢,又或者他和萧霆谈妥了呢?”
苏瑾便不说话了,因为那样的话,他们会死得很惨。
漱玉站起身拍了拍手:“听我爹说,那位女郎叫漱玉娘子,听说死得时候很痛快,没有受罪。苏瑾,你是知道的,成为药女的下场不会太好,与其终日惶惶不安,死了才是解脱。郭檠,漱玉娘子用自己的死换来了天下大定,你们愿意看到她用生命换来的安宁被重新摧毁吗?”
郭檠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
“以一人之死,换天下万民生,这买卖,划算。”站在自己的角度,漱玉是恨萧霆的,但是站在天下的角度,她知道萧霆的选择没有错。天下不定,死的人何止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