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孙大夫的小毛驴停在了鹤拓王府,王府外面被御林军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孙大夫从小毛驴上下来,任由御林军搜身。
御林军没有想到孙大夫今日会带一个女娘过来,从头到脚地看了一眼漱玉:“孙大夫今日为何换了药童?”
孙大夫跛着脚上前一步:“之前那位弟子最近染了风寒,不宜前来,所以换我这位女弟子过来。”
因为是女娘,御林军不方便搜身,就让人去传了一位老媪出来。
那位老媪一脸膀大腰圆,一脸凶狠的模样,头上戴着厚重的银饰,她穿着南诏的服饰,整个人花团锦簇的,视线不满地在漱玉身上转了一圈,上前搜身了一番,这才阴沉着脸说:“今日我家王爷再不好,你们就等着陪葬吧。”
漱玉把背着的药箱打开让御林军检查,检查无误之后跟着这位老媪进了鹤拓王府。
鹤拓王府坐落在朱雀大街上,紧邻皇城,这座府邸曾经是前朝的公主府,蒙夜酆被封为鹤拓王府后,不满意礼部的修葺,几乎把整座府邸重造了,宅院是南诏的风格。
鹤拓王府的门楼与京都达官贵人不同,飞檐串角,以彩画、石刻、大理石屏、凸花青砖等组合成丰富多彩的飞天图,富丽堂皇,又不失古朴大方。
达官贵人喜爱低调的奢华,并不会如鹤拓王这般招摇张扬。
从门楼进了宅院,是一堵高两丈的照壁,刷灰勾缝,墙心粉白,檐口彩画,上绘花鸟虫兽,别有一番异域风情。
绕过照壁,是绵延的屋檐,屋檐下挂满了各色的灯笼,把整个鹤拓王府映照得璀璨夺目。
只是在这样的光亮下,当值的太医们却是如丧考妣。
看到孙大夫,两位太医迎了上来,伸手扶向一跛一跛的孙大夫,满脸无奈之色:“舌头已经下沉,汤药都喂不下去了。”
孙大夫走了这一路,疼得额头的汗都出来了,寻了个位置坐下,也是满脸晦气:“喂不下也要喂啊,否则明天上断头台的就是我们了。”
一个太医急得直跺脚:“是我们不救吗?不是救不了吗?现在还是靠着郑医正的银针吊着王爷的命,今天宫里又让人送了合浦珠来,可是药都送不下去,有这合浦珠有什么用。”
“郑医正今天来了?”
“来了,正在王爷屋里呢,那银针要时刻守着。”
孙大夫向漱玉伸手:“那我要去瞧瞧,白日里你们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我说你也别忙活了,反正是个死,还不如明日一早坦然赴死。”
孙大夫扶着漱玉的胳膊起身,笑着说:“尽人事听天命吧。”
太医这才看到漱玉,不禁疑惑道:“你什么时候收了一位女弟子?”
“刚刚收的。”
那太医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你也真是的,明知道是条死路,还带这女娘走一遭,这不是害人吗?”
孙大夫扬了扬手:“都是命。”
整个鹤拓王府俱是用大理石铺地,光洁的地板能照出一老一少两个身影。
孙大夫侧头看向漱玉:“小丫头,怕吗?”
漱玉扬起小脸,嘴角含笑:“当然怕,但是来都来了,就算要死也要死得有气度一些,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怕。”
孙大夫哈哈大笑:“孺子可教也。”
鹤拓王的房门口已经围满了人,门外的走廊下摆了十来个炉子,整个院子里都是药味,熏得人反胃。
看来太医们真的是黔驴技穷了,把能用的方子都用了。
漱玉扶着孙大夫进了房间,门外的守卫认识孙大夫,没有过多的为难就放行了。
屋里灯火通明,二十来个侍女排在左右,俱是噤若寒蝉。
穿过层层布幔,漱玉和孙大夫进了内室。
鹤拓王躺在一张绘满鸟兽的红木床上,他浑身的衣物已经褪去,从头到家密密麻麻地扎着银针。
郑医正佝偻着身子坐在一张矮凳上,不错眼地盯着鹤拓王瞧。
孙大夫一瘸一拐地入内。
郑医正回头,看见他叹了一口气:“你来了,坐吧。”
孙大夫却没有坐,几步上前就药替鹤拓王把脉。
郑医正立刻喝止:“不可!”
孙大夫看了一眼漱玉:“这样能瞧出什么问题吗?”
漱玉这才近距离地观察这位鹤拓王,弱冠之年,身高八尺,天庭饱满,鼻梁高挺,嘴唇紧抿,五官消瘦,双眼紧闭。他全身的肌肤呈现一种青白色,四肢僵硬,气息十分微弱,整个太医院真的是在从阎王爷手底下抢人。
漱玉点了点头。
孙大夫松了一口气:“那你去廊下找个炉子煎药,为师在这里守着。”
“好。”漱玉拎着药箱就准备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