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贞念一把抓住她手说:“不许去,别二虎八鸡的(傻乎乎的),咱们上你家去,我见魏大舅去。”
魏秋丹比许贞念矮了半头,力气也没她大,硬是被她拽着往前走。
“哎,大头念,你要干哈呀?我不去他们肯定啐我没尿性……哎,你是不是要跟我爸说我男漂的事?哎,你说话呀。真闹听(真闹心)……”
许贞念既没有跟魏大舅告魏秋丹男漂的事,也没有说李巍巍码人干仗的事,她先去魏秋丹家开的小超市买了两箱牛奶和一瓶酒,然后去魏家蹭了顿晚饭。
许知恩说过,有重要的事一定要找魏大舅。
许贞念觉得魏秋丹就是个重要的事,但在魏家的饭桌上,她不知道如何说起。魏秋丹因为她的阻挠没能给李巍巍助阵,这一顿饭都吃得心不在焉。
饭后李巍巍就来了电话了,一接通就听到他在电话那头生气地喊:“红毛丹,我当你是老铁,你摆我一道,你要说不来我码别人了,我输了你高兴了吧?”
许贞念一把抢过电话说:“李巍巍你几岁了还玩这把戏?你以为你是嘿涩灰老大啊?你几斤几两你自己不清楚啊?你是有当流氓的潜质啊还是有当老大的材料啊?你想跑偏你一个人跑去!你要敢拉红毛丹、吴心艺、李世慈她们,包括延四中学的任何一个学生,你等着我上门削你皮儿串儿!”
李巍巍赶紧把电话挂了。
魏秋丹斜眼看着她说:“我看你有当嘿涩灰老大的潜质。”
许贞念回家时,走在钢厂宿舍区小马路上,总感觉后面有人。她几次回头,路人行人不少,还有大妈们在路灯下跳舞的,所以安全系数还挺高,但她总隐隐感觉有一丝的不安。
她加快步伐走进楼道,就听到小姨家传来了两口子激烈的争吵,还有摔东西的声音。
许贞念的脚步迟疑了一下,她对李巍巍、魏秋丹有拿捏的本事,对小姨和姨夫的家事可吃不准了。她转身想走,又觉得躲也不是个办法,以后还有大半年要在这家里住呢。
许贞念正犹豫为难之际,看到有两个人从楼底下上来,打头的那个人从她身边挤过,看都没看她一眼,后面那个男人,看到她,露出笑容说:“回来了?怎么不进去呀?”
许贞念借着楼梯间昏黄的灯光看清楚了,那个人正是上次跟踪自己和刘家杰的人。
许贞念突然感觉到了害怕,她身子贴到了墙上想把那个人让过去。
那个人很温和地说:“我找你小姨夫,你不要害怕。”
前面那个人已经在很大力地拍着小姨家的门。
开门的是刘家杰。
小姨夫见到楼梯间的那两个人,如同见到了鬼一样,眼睛里都是恐惧,然后颤抖着说:“咱们能不能,出去说。家里不方便。”
跟踪许贞念和刘家杰的人很爽快地:“行,我们也正好没吃饭呢,走,咱们边吃边聊。”
小姨夫换鞋的时候差点摔倒,还是儿子扶了他一把。
许贞念看着小姨夫领头下了楼,很像是被身后的那两个人押解似的。
那个人还回过头来对依然贴墙站着的许贞念一笑说:“别紧张,回去吧,一会你小姨夫就回来了。”
许贞念赶紧跑回屋,猛地关上门。
小姨坐在沙发上还在抽泣中,地上碎了几个碗,饭桌上一片汤水。看来是在吃饭时发生的争吵。
刘家杰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房门紧闭。
许贞念拿起扫帚去扫地,小姨哭着说:“别管!让他回来弄!把家都败光了不算还要拆家,这日子没法过了,明天去打离婚。”
许贞念收拾着地上的东西喊:“杰宝你出来!帮着一块收拾!”
刘家杰在房间里叫:“谁砸的谁收拾!我不管!”
许贞念敲他房门说:“那明天起,小姨,你也不用做饭了。谁吃谁做饭,谁衣服谁洗,谁的学费谁交,谁也不用管谁!“
小姨抽抽嗒嗒地:“爷俩都没一个让我省心的,我咋这么命苦啊。念念,你姨夫借了高利贷了,那两个人是来要债的。“
许贞念心里一沉,在钢厂,谁家要是欠了高利贷那就是个灭顶之灾。
钢厂的下岗工人买断工龄后或多或少都会有一定的补偿金,许多人分流到社会上后拿这些补偿金租个店面,开个小店,便利店啊,小饭店,网吧,卡拉OK房,洗浴等等,以门槛低的服务行业为主,以此解决全家人的生存问题。也有一部分携家离开钢厂外出打工的。还有一部分人,像许贞念的小姨夫,就一直想通过好不容易拿到手的现金做点翻倍的生意。
就这样一脚踏进去,不但没挣到钱,债却越滚越多,人也越来越急红眼了,最后还欠上了高利贷。
许贞念收拾完地面,刘家杰慢吞吞出来了,收拾了桌面。许贞念又把厨房收拾了。
小姨哭累了,呆坐在沙发上,刘家杰躺在沙发上用手机打着游戏。
小姨用手抚摸着儿子的背一遍又一遍,百看不厌地看着他,又说:“儿呀,我就是舍不得你……”说完眼泪又出来了。
刘家杰不耐烦地看她一眼,继续打游戏。
许贞念拉了把椅子坐到小姨对面说:“小姨,你别光哭呀,说说小姨夫到底欠了多少钱?”
小姨抹着眼泪说:“他不说,那我就知道肯定是天大的数字,他怕吓着我,我今天都咬牙说卖房还了,他说那还差着远呢。念念,你知道小姨家最值钱的就是这厂区宿舍了,要是这都填不满,可怎么办呢?”
许贞念想了想说:“你没找亲戚朋友借借?”
小姨摇头说:“前几年都是千儿八百的借,都还了利息了,这几年利滚利的,那借方还把我们的债卖给另一家汉国的债务担保公司了,听说那家汉国公司要债的都是心狠手辣的。我这害怕呀,念念。”
许贞念没想到自己逃离了是非之地的滨海,却又落入了另一个是非漩涡,而且深陷这个漩涡的人,还都是她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