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初宝才真切意识到死亡代表什么。
代表这个人会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只会留下她用过东西。
奶早上说她和阿爷会在某一天死去。
某一天是哪一天呢?
想到这里初宝就好难过。
泪珠悄无声息滴落,晕湿地面尘埃,初宝吸吸鼻子极力憋住,不让眼泪再掉。
跪在灵堂一侧的杨盼睇不言不语的看着,她的眼睛红的不能看,肿的特别高。
跪久了的膝盖剧痛难忍,双腿麻到没知觉,现在的她想不到那么多,只想守完娘亲的孝好下葬。
心里不难受是假的,娘亲性子软,对她却是好的,会去山里摘野果给她吃,去河边捞鱼烤给她吃,一点点省下碎布头给她缝好看的头花,把所有活计揽到自己身上,让她少做点。
虽然都是偷偷的,可杨盼睇高兴的不得了。
她以为自己只要乖乖听话,就能跟娘亲生活一辈子,却不想他们要卖了自己。
直到现在,杨盼睇都怀疑爹爹不是杨老头的儿子,不然怎会那般狠心。
别家人也有磕磕绊绊吵吵闹闹,却没有像爷奶这么狠的。
她特别特别羡慕童俊有那么好的爷奶和爹娘。
从小眼睛看不见,家人对他不离不弃,甚至花辛苦挣来的银子四处求医。
杨盼睇清楚的知道,她这辈子不会拥有那么好的家人了。
因为知道,所以不甘!
可是再怎么不甘心也没有办法。
身世不能改变,她只能认命。
“奶,我们回家。”哭够了的初宝扯扯童老太的衣摆。
“好,咱们回家,奶背初宝。”
抱小人上背,童老太同守孝的三位妇人说两句便出屋。
天色完全黑透,被乌云遮挡三四日的明月终于探出半个角,另一半则害羞的躲藏起来。
没到家门口,初宝就窝在童老太肩头睡熟。
轻手轻脚放她上床,盖好被子出屋,警告兴奋的睡不着的小孙子,“睡不着就别回屋,吵醒初宝你自个哄。”
“知道知道,奶去忙吧。”童辰敷衍的应了两声,在院子抹黑踢球。
油灯费钱,村里没几家舍得点,童家除非有要紧事,也是不会点的。
童老太摸黑去看了眼四儿子和大孙子,见他们躺下准备睡觉,这才回屋歇息。
谁知老伴破天荒给她倒了洗脚水。
童老头指了指地上的木盆,“泡泡热水舒服些。”
“你……”童老太难言的看着他,半响憋出一句,“你莫不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
夫妻数年,只有自己给他端洗脚水的份,不是脏东西上身说不通。
“没有没有,”童老头连连摆手,“初宝今儿不是说凭什么嘛,我觉着很对。
凭什么你要给我洗衣做饭端茶倒水,作为家中一份子,我也该做这些。”
童老太恍然大悟,笑道:“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我们体力悬殊,你砍柴挑水编篮子,我便洗衣做饭,咱们各干各的,就像儿子们身强体壮出海干苦力,我们留在家中做些轻巧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