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廉不知是不是那晚的梦境对他造成了影响,这两天神思都有些飘忽。
不过才有一日没有见到她,他便觉得早已习惯了的寻常日子都变得有些难以忍受起来。
从前是什么样的,季廉记得是无数个分不清白天与黑夜的忙碌,他的父皇为了母后做出了很多不利于朝廷的决断,其中就包括越级提拔柳家。
那时候的柳家风光无限,亲情的纽带连系着母后,再加上帝王爱屋及乌的纵容。柳家抢占了许多商铺田地,甚至在暗中做起了买卖官职的生意。
季廉当初上位的时候内忧外患不断,日日不得空闲。他性子冷淡,除了样貌上有几分相似,其他的地方没有一点与先帝相似。
即位之后,他出人意料地果断狠决,雷霆手段肃清内政,柳家有意讨好于他,一时之间也不敢太过放肆。凌江国的百姓们只看到了后来的河清海晏,却没有人知道,帝王几乎夜夜不得眠。
明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天子,素日里的一应穿戴用具却从不奢靡,若非是祖制有言历任帝王上朝必要穿朝服,吴越私底下觉得帝王很有可能会遣散织造坊。
冷清冷欲的像是一个假人,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欲望与求不得,有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永不停歇的躯壳。
吴越想至此心下不禁有些难受。
“……陛下,沈大人已经走了。”吴越低声提醒还在看着那处的帝王。
季廉掀了一下眼皮,眼睫轻颤,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沈大人看来是真的欣赏此处的园景。”吴越似乎无意地引出了一个话题。
帝王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转头像以往一样处理公务,吴越心下一喜,他本以为帝王会像以前那般让自己闭嘴,没想到帝王竟然没说什么。
他知道这是帝王默认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心头的喜悦似乎要随着他的心一起跳出来,暗中搓了下掌心,“陛下,奴才上次瞧着,沈大人似乎是在对着湖面上的苏州红莲发呆呢,想来是个爱花之人。”
季廉指尖微动,想起了曾经他送过去的那些花,听闻她还请了专人来护养……她的确是个爱花之人。
“说起来这荷花,苏州前些日子又进贡了些新奇的花卉,叫什么,红千叶,娇容三变,还有……秋水长天!”
季廉看过去。
吴越面上的笑意不变,“陛下,德荣昨个还与奴才说呢,说是沈大人每日洒扫阶台都很用心,从无遗漏。”
“奴才便去看了一眼,没想到,曾经陈旧沐雨的阶台也能这般新亮!”
“陛下,可见沈大人是真的用心良苦。您一向赏罚分明,不若……”
季廉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
轻轻摩擦了下玉扳指,“吴越”
吴越听到这声身形一僵,这与那日帝王轻描淡写地免了他大总管一位时是一样的腔调,心下不禁有些发颤,以为自己这是又自作主张惹得帝王不喜了,刚想要跪下求饶便听得帝王又道:“你去将那总管的掌印拿回吧。”
吴越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季廉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吴越却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赶忙跪下谢恩,“谢陛下隆恩,奴才一定牢记陛下恩泽,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起身吧。”季廉轻笑了一声,“好好做你的总管便是,赴汤蹈火可用不着你。”
吴越依言起身,“是,是,陛下说的对,老奴这个样子也就只能替您处理些内务了。”
“陛下,”吴越迟疑开口,“沈大人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