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对他很是看重,与旁人不同,然,越是如此,他便愈是严于律己,恭谨有度。这倒不是因为陛下天性多疑,而是他们尚家树大招风,曾几度官拜相位,朝中很多人都隐含不满,暗中窥伺以求捉到他们尚家的把柄。
“陛下?可是有何不妥?”尚裘拱手上问,如同玉石相击的声音缓缓响起,在空荡荡的大殿里荡出一圈圈涟漪。
帝王又翻了翻其余几人的诗作,抬手将其搁置在案侧,道:“并无。”她的确不负才名,当得第三名。
可到底才情如何还有待商榷,是真的内富乾坤,锦绣文章,还是华而不实,就像是,贺宜一样。眸色倏地冷沉入深幽的古谭,声音听不出什么别的情绪:“宣。”
时刻准备着为帝王服务的吴越即刻便明白了帝王的意思,压下心头繁杂的思绪,拿起那份写有名单的白纸,冲着外头拖长嗓音喊道;“宣,闻楷,黎彧,沈流英,陈庭……等人上殿。”
自少女微微摆动的绮丽裙摆出现在视线里,她背后是斜斜的暮雨,旁边是那些随着她一起进殿的进士子们,这一切仿佛都变成了虚无的幻影。好似随着她的到来,这金雕玉砌的天子宫殿,渐次蒙染上晦暗的衰影。
然而只有她,只有她是明丽的,清媚的,清晰可见的。
丝丝杨柳丝丝雨,春在溟蒙处。
季廉黝黑的瞳孔不可控制地缩了缩。
她就站在那里,仅仅身着一身青灰色素衫,发上除了一乌木簪子,再无一饰物,她周身笼着青烟淡雾,容颜胜雪,美得,不可方物。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他心中蓦然出现了这么一句话。
直至她停在了殿下的不远处,他能更加清楚地看到她,也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接着一声锲而不舍地鼓动着他的耳廓。
十六七岁的少女,静静立在这金碧辉煌的庄严大殿,如一束清凌凌的月光,衣袂轻飘,恍若嫦娥,让人疑心她随时都会乘风而去……她无疑是美丽的,美到了骨子里,有着一双太过动人的眼睛,眸光灿灿,如日之恒,如月之升。睫毛上翘而脓丽,乌发浓黑如墨,侧脸看去,鼻梁秀挺,轮廓绝美。
她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她的皮肤很白,显得她身上每一抹色彩都格外瑰丽。例如她鬓边的秀发,靡丽的樱唇,一截雪颈……
更让人叫绝的是她额心的一抹绯红,更添娇媚无双。
清冷与艳丽的融合,让她成为无数口中的,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
季廉的手指有些不受控制地轻轻动了动,下一刻心中涌现出无穷无尽的,厌恶。是的,厌恶,这仿佛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本能,仿佛知道少女是一段虚无的缥缈的美梦,仿佛一旦被迷惑,陷入进去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无数的声音在他耳边叫嚣着不要去看她。
然而他的眼睛仿佛故意与他的心意相违背,自她进殿后,一刻也不曾离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