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何意啊?”善保问得战战兢兢的,就怕是自己想的那样。
瑞珠夫人整个身体靠近椅子里,看着殿外投射进来的光束走神,过了片刻后才开口:“我刚来这穹宫的时候,便受君王宠爱。宫人内侍都变着方的来讨好我,我心里很是高兴,这人啊,一得意就容易忘形……”
“有一次我无意间听见他们在背后议论,‘说我是不知道从哪个小地方来的野丫头,现在不过是仗着君恩狐假虎威罢了……等哪天君王厌倦了,腻烦了,转头就会把我抛到脑后。还说就算君恩一直在,可君王岁数大了,驾鹤西游的日子一天近似一天,等君王不在了,看她怎么嚣张。’当时我听见这些话,仿佛被人一盆凉水当头泼下……”
善保在一旁听着妹妹突然说起以前的事,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他们家本就不是什么名门望族,父亲不过是一名小小的亭长。自家妹妹能得君王相中,全是因为偶然。那年,君王于南巡途中,偶然得见自家妹子在焉水旁浣衣,被其美貌吸引,当场便对左右道:此女应是蓬莱洲之人,却落得在此处浣衣挑水,可怜可叹!随即便将人带回了苍都。
他们一家也跟着沾了光,父亲从亭长变成了里正,不久之后,就破格升了县令。他也从一介小吏,一路高升到了九卿之一的廷尉。其余旁支有资质的青年才俊,只要举荐,自家妹子也都在提携,不过短短几年的功夫,他们家族竟成了当地,能叫上号排上名的家族了,而这一切皆得益于这位妹妹在宫中的荣宠。他们一家倒真是应了那句俗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我当时心里很是惶恐和无助,是啊,君王年纪大了,而我还这么年轻,他死了我怎么办呢?于是我想尽了方,用尽了法,终于生下了两个儿子。”瑞珠夫人视线下意识的随着光束里腾起的尘粒移动,眸子里却露出惧意。
“可是有了孩子后,我的恐惧和无助并未减少。我时常看着两个孩子想,他们都这么幼小,可成长又是如此的漫长,他们的老父亲根本没有时间等着他们慢慢长大,而他们的兄长们却大都已经成年……”
“我那个时候日思夜想的琢磨对策,像是被魇住了一般,陛下似乎也看出了我的焦虑,于是我被封为了瑞珠夫人。后宫之中王后早已去世多年,地位比我高的,大多已经年老色衰;比我年轻的,又没有我得宠,此时后宫之中我也算有了真正的话语权。”
“而当我拿到瑞珠夫人的金鉴时,我才幡然醒悟,这实实在在的权利,才是对我们最好的保护,也是我们唯一的出路。欲望这种东西啊,一旦产生便再也无法抹去了……”瑞珠夫人偏头去看了自家兄长一眼。
善保心下了然,当初先王封自家妹妹为瑞珠夫人时,想必大部分是出于,对两个幼子的考量。先王子嗣众多,但大部分在幼年时期便已夭折,能顺利存活下来并长到成年的目前也就四位。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王位继承人的挑选中,先王才有那如此矛盾的做法,既默许他们相互竞争,却又不能做出危及性命之举。
因此,在见到两位幼子时,先王心里的担忧只怕不比自家妹子少,才会不顾众议,破格将其封为三夫人之一。他本以为有了这层保障,即便将来自己驾崩,新王也不至于为难他的幼子才是,但没想到却阴差阳错的,滋生出了她对权力的渴望。
“都说欲壑难填,可不是吗……”瑞珠夫人此时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种置身事外的神色,仿佛她在讲述的别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