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叔叔……”萧韶看着颜伯如一脸复杂担忧的神色问道:“半个时辰前,我见到阿爹的时候,他虽然身体看着不好,但尚能支撑,为何短短半个时辰,事情就变成这样呢?”
闻言,颜伯如不答反问道:“半个时辰前陛下是不是服用过一粒红色的药丸?”
萧韶忽然想到先前父亲咳嗽得厉害时,是服用过一粒红色的药丸,服下药丸后父亲的气色就好了不少,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哎……”见状,颜伯如一声长叹,将这件事从从头到尾的道了出来。
“去年年底,陛下知道自己身体坚持不住了。宫中医官查遍医书典籍,药石无医,最后也只勉强找到一个延缓生命的办法。此药服用后前两个月内会和健康人无异,最后一个月却会加倍反噬……”越到油尽灯枯之时,服用此药反噬就会成倍增加。颜伯如体谅萧韶的心情,并未将此药的实情如实道出。
“陛下不顾老臣和医官们的反对,坚持服用了此药。此后,我们便商定好计划,利用萧勖和萧彧安插在陛下身边的内应,故意把我们想让他们知道的消息传递过去。不久之后萧勖果然按捺不住不出所料的,带着人前来逼宫夺位了。陛下便顺势离开上墉……”
“陛下离开后,发现自己和你信件联系的私印被人动过,便猜测萧勖二人会利用这印鉴,假陛下之名,诱骗你回来。老臣收到消息后,多方查探,确实有一封给你的信件,送往了东渚。陛下知道后,便在几个你可能会从那里回国的城池,安排了人员接应。”
“也许是知子莫若父吧,他判定你最有可能到的地方是夷里,于是他本人便亲自过来这里,等着你。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在这里等到了你……”
“哼,萧彧打的好盘算,想着利用印信诱骗你回来,你回来后势必会去寻找陛下。这样一来不管是利用你找到了陛下,还是利用陛下找到了你,他通过内应传递的消息赶来,都能把你们一网打尽。”
“可惜,这计策是老臣和陛下反复商议定下的,还轮不到他来捡漏!萧彧自以为自己是猎人,殊不知,从他们逼宫篡位开始,就已经成了网中的猎物。”
萧韶听完颜伯如的叙述后,只是静静的点点头,然后问道:“阿爹中毒是他们二人中谁干的?”
“两人都脱不开干系。”颜伯如回道。
“三王叔如今怎么样了?”萧韶转头向院外望去,他眼前是黑压压的一片脑袋,伸长了脖子也看不见院子里的情况,只得转头问颜伯如。
然而颜伯如却向另一人看去:“越将军?”方才挂念着陛下这边,院子里的情况他也不太清楚。
那银色铠甲的将军——越屺立即答道:“逆贼萧彧已被拿下,听候殿下发落。”
萧韶点点头,平静道:“三王叔萧彧,犯上作乱祸乱朝纲,就处凌迟吧……其家人与二王叔存活家人一律斩首示众;凡参与叛乱者,诛九族。凡在此事中骑墙观望者,斩,并没收全部家财,其族人全部发配边疆与披甲人为奴。”萧韶低头看了看被他抱在怀里已经没有气息的父亲,然后轻声道:“找人看好三王叔,别让他自杀了。”
众人听见萧韶的话后,立马就出现了一些小骚动。颜氏父子两相互看了一眼,颜勎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却被自己的父亲用眼神制止了。
颜伯如恭敬回道:“遵命,殿下。”
“颜叔叔,我想和父亲单独呆一会儿。”
“是,殿下。”颜伯如带领着一群人退出了屋子,于是方才还挤满了人的屋子,只剩下萧韶一人了。
屋外,院内
“诶、诶、诶,这么着急忙慌的拽着你老父亲去哪里呢?”一行人退出来后,颜勎抓着他老父亲的手,就往右边厢房走去,不顾他老父亲的抱怨,推开了一间厢房门。颜勎朝里打量了一下,发现空旷无人后,就把他老父亲给拉了进去,顺手关了门。
颜伯如被儿子推得一个趔趄,没站稳差点儿就要摔下去,还好颜勎眼疾手快的拉了他一把。颜伯如挣开儿子的手,开始数落儿子:“小子,干什么呢?有你这么对自己老父亲的吗?”
颜勎却不好老爹废话,直奔主题的问道:“老爹,你方才为什么不劝劝勺子?”
颜伯如白了儿子一眼,道:“方才那情形下谁劝都没用?”随即又补充了一句:“长公主来了都没用。”
颜勎的理智在告诉自己父亲的话是对的,但还是忍不住道:“可是……”
“可是什么?”颜伯如打断儿子的话,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会给殿下留下残暴的名声?”
颜勎点点头,道:“那些参与反叛的人就算了,也算罪有应得,那些观望者也如此重罚,只怕……”他犹豫了片刻想着现在也没有外人,索性直接说了出来:“现在南离国内,本就民心惶惶不安,用如此手段处置逆贼,不怕引起民变、引起动乱?”
“庸人之见。”颜伯如对儿子如此评价了一句,继续道:“于公,他为国锄奸;于私,他替父报仇。公理道义他都占据,有何担忧?王子在外游历,突闻噩耗,得知自己家破人亡。于是王子归来复仇擒住逆贼,手刃仇敌,拯救国民于暴君的水火之中,如此正面感人的故事,一定会被流传千古的,这传唱的话本不就有了吗?何来残暴一说?”
“要是民众觉得王子小小年纪,便如此残暴,跟着周边附庸的小国在起波澜,于是众人心生畏惧、不满?岂不是留下隐患?”颜勎还是不放心。
“笨儿子,如果殿下对逆贼的处置是斩立决或终身圈禁,那么天下藏有祸心的人会怎么想呢?他如此年纪便是一国之君了,周边的国君们会怎么看呢?你也知道他们并不安分,一味的怀柔,真能让他们诚服?继位之初,不施以雷霆手段,何以敲山震虎呢?”
颜勎怔楞的听着父亲的一席话。
“所以,于情于理,这手段都是可行的。至于那些两面三刀的墙头草,也是该清理清理了,你啊,还是嫩了点。”颜伯如总结道,“与其担忧这个,你还是多担忧担忧殿下的精神状态吧,唉……”颜伯如想起这孩子方才不哭不闹的样子,别是被刺激过头了吧?现下这才是他担忧的啊!唉,这老伙计给自己留了个大难题啊……
“唉……”颜勎跟着父亲叹了口气:“我也有点担忧,不过,明早就差不多了吧……”他小声的嘀咕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