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厚实典雅的床幔深处石破天惊地溢出了嘶哑沉闷的怒吼,甚至尾音还转了调,“郁明霁,老子真是他娘的信了你的邪……”
秋雨时节,晚间下起了稀稀疏疏的微雨,直到翌日清晨,花草藤蔓,枝桠树梢都缀着层出不穷的晶露,空气清新,草木清爽。
巳时末,华冉冉终于见到了正坐在轩榭下竹席间的顾昭述,他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到点了也没人陪着用个午膳,华冉冉微微思索了一瞬,刚想要迈过走廊拐角过去,一直跟在她身后观摩的华为斋见状,连忙快步走过去拉住了她。
“爹?”
与此同时,郁迩自另一条道路举步而来,姿态闲雅至极,将手中端着的玉盘放在了竹案上,随后将其间的膳食一一摆好,从始至终顾昭述没侧眸看他一眼,只是散发的低气压越来越浓重。
华冉冉见郁迩在顾昭述面前低声下气,而顾昭述还不给一个好脸色时简直要惊掉了下巴,再怎么说,郁迩也是顾昭述的主子啊……,这怕不是反了吧?
华为斋满脸愁容,顾及着不远处的人,在华冉冉耳侧放低了声线说了几句,后者登时神情便凝固了,随即真正反应过来后脸色大变。
郁迩俯身亲着顾昭述的侧脸,笑道,“阿述,用膳了。”
两人不是没察觉到拐角处的人,方才的一幕也必定落入了他们眼中,不过郁迩是乐见其成,顾昭述则是毫不在意,随着一阵凌乱匆忙的脚步声离去,顾昭述看了看已经空无一人的走廊,又轻飘飘瞥了一眼身侧表里不一的禽兽,“这样你满意了?”
昨日夜里郁迩把华为斋所说悉数复述给了他听,导致顾昭述无理又无奈的,屈辱地被迫接受了半宿的教育,实在是不堪回首。
郁迩从容地布着菜,识趣地没接话加深顾昭述的怒火,只是温声道,“从昨夜到现在都没有进食,乖,先吃点东西。”
顾昭述冷冷注视着他,半晌垂眸恨恨戳着碗里的饭,静静道,“你昨晚又骗我一次了……”
郁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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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羌归属了南郡,便不再有王君,暂定华为斋为临羌县主,主理临羌大小事宜,而任北戚及其心腹幕僚,也将按律问罪处死,江逸恬作为毒疫的提供者,但并不是散播毒疫的主使,综合考量下,下令终生幽禁于临羌宫城中的云塔寺中,了此残生,北楚俘虏的高官从狱中释放,沦为庶民,往后再不得参政入伍。
战乱平息,一切都落下了帷幕,南郡军队也将在不日遣返。
段以庭收到信时正和白澈一起在湖边钓着鱼,打算用来做白澈喜欢的冰丝酥鱼,信中大意是说回到南郡后,郁迩和顾昭述便要举办婚仪了,让段以庭和白澈别着急离开,先回趟南郡参加喜宴。
两人脑袋凑在一起读完了信,在庄子里潇洒肆意了这么久,陡然接收到外界的消息,白澈还有些不太习惯,他的腿也已经大好了,他如今万分确定段以庭是真的非常清楚自己的用餐喜好,然而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他原本想为段以庭做顿饭感谢他这段时间对自己的照顾的,但这样看来,甚至在他把段以庭的喜好弄清楚之前,两人便要离开这里了。
不知怎么的,白澈心里蓦地有了些空落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