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三爷、四爷知道长兄心里难受,都没去打扰他,低声聊些家国大事,徐潜与兄长们聊不到一处,扫眼天边的明月,他忽然想快点结束这宴席,陪小妻子去街上逛逛。
女眷们吃饭很快的,为了等男客才留在桌旁闲聊。
男人们都好喝酒,老、少两桌加起来喝了六七坛美酒了,饭菜几乎没怎么动过。
徐潜不喜喝酒,见阿渔吃完了,他径直起身,走到徐老太君身边,面无表情地道:“母亲,我与阿渔约好去街上赏灯,不知可否先行告退?”
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都诧异地看向这位最不通风月的小叔。
阿渔趁机收敛起惊讶,及时配合徐潜的谎言,起身看向婆母。
儿子儿媳恩爱,徐老太君很欣慰,痛快放人道:“去吧去吧,晚上天冷,阿渔记得披上斗篷。”
阿渔笑道:“多谢母亲提醒,我这就回去取。”
说完,在二夫人等人促狭的目光中,阿渔小鸟依人地跟着徐潜走了。
世子夫人小赵氏等四个侄媳妇都羡慕地看着五叔五婶的背影,谁说五叔刻板无趣的,瞧瞧,徐家老少十一个爷们,除去两个还没成亲的,就五叔陪五婶去赏灯了。
几个小媳妇不禁幽怨地望向自家相公。
世子徐慎才经历父母大吵母亲离家,自然无法带妻子去逛街,他不带头,徐二、徐三、徐四也不好开口了,更何况,祖母年前就下令今年正月全府上下都要谨慎行事,五叔刚成亲难免要腻歪下,他们小辈可不敢公然违背祖母的命令。
侄子们心情复杂,唯有徐恪,喝酒如同喝白水,什么滋味儿也没有。
春华堂,阿渔一边系斗篷一边好奇地问徐潜:“怎么突然想去赏灯了?”
徐潜没什么好瞒她的,冷声道:“胜过喝酒。”
阿渔愣住,旋即失笑。
既然徐潜想躲酒,阿渔就开心地随他出门去了。
上元佳节,京城连续三晚没有宵禁,主街上灯火辉煌,热闹胜过白日。
人多拥挤,一下马车,徐潜便握住了阿渔的手。
他的手又大又暖,阿渔依赖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有徐潜护着,阿渔完全不必担心撞到来人,放心地赏起灯来。
“买盏灯吧?”前面有家灯铺,徐潜提醒阿渔道,据他观察,路过的小姑娘们手里几乎都提着花灯。
阿渔点点头,与他并肩走到了灯铺前。
灯铺前已经站了一对儿夫妻,也是手挽着手,阿渔走过来时并没有留意两人的容貌,随意扫一眼便准备挑灯了,但那对儿夫妻中的丈夫却看到了阿渔,惊讶过后,男人惊喜又恭敬地问:“您可是四姑娘?”
徐潜皱眉,他并不认识这个魁梧的男人。
阿渔仰头,看到一张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的脸庞,男人五官端正,比不得徐潜的俊美,却英气勃发,似是习武之人。
见阿渔没认出他,男人马上介绍自己道:“四姑娘,我是彭忠啊,世子爷身边的伴读彭忠!”
彭忠?
阿渔再看对方,果然对上了记忆深处那张模糊的脸。
彭忠笑得亲切,阿渔却脸色大变,情不自禁地往后退。
徐潜最先察觉到了小妻子的不对,因为在彭忠报出姓名后,阿渔的手就开始剧烈地抖了起来。
“退下。”挡在阿渔身前,徐潜冷声斥道。
彭忠认得他,但他更困惑四姑娘的反应,还想问问,他身边的小女人惶恐地瞄眼徐潜,强行将他拉走了。
徐潜这才转身,尚未开口,他的小妻子便扑到了他怀里,全身发抖。
“别怕,有我。”徐潜抱紧小妻子,低头安抚道。
阿渔埋在他宽阔温暖的怀里,寒意却蔓延到了心底。
彭忠确实是大哥身边的伴读。
彭家与曹家渊源颇深,彭忠的父亲乃父亲的护卫,当年战死沙场,父亲怜惜护卫留下来的孤儿寡母,送了彭忠之母一笔银子,并安排从小学武的彭忠给大哥当伴读。
彭忠武艺精湛,跟着大哥立下战功,并在大哥手下捞了官职,早就搬出侯府了。
前世阿渔与大哥兄妹情浅,见彭忠的次数不多,所以,当父兄的死讯传来,当徐恪告诉她正是彭忠带人在父兄的营帐中搜出他们通敌叛国的证据时,阿渔惊怒痛恨之余,却想不太起彭忠的模样。
如今,彭忠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她面前,还笑容亲切地喊她四姑娘。
阿渔泪如泉涌。
父兄武艺超群,特别是父亲,带兵打仗几十年,为何会在最后一场战役中轻易被小将斩杀?究竟是小将变强了,还是父兄功夫变差了,亦或是父兄遭到了心腹的背叛遭到了自家人的暗算?
得知是彭忠举发的父兄,阿渔便试着猜测过父兄的各种死法。
阿渔不在战场上,她看不到,也没有人能告诉她父兄死前到底经历过什么,阿渔只知道,父兄的死一定与彭忠有关。
彭忠彭忠,他怎对得起名字里的“忠”字,怎么还有脸与她说话?
抓着徐潜的衣襟,阿渔拼尽所有力气,才没有冲出去拦住彭忠。
拦什么?
父兄明年才去战场,彭忠也还没有开始他的陷害,阿渔现在去问了,只会打草惊蛇。
这一次,阿渔要让父兄在暗,敌人先泄露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