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归去来兮辞·并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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弋阳三年,西海,乾空门。
一人坐在讲堂上位,缓缓道来几十年前的大战。
“……最后魔尊身死,剑子成神,世间安宁。”
弟子们对这些事都有所耳闻,但有的人提问道:“师尊,听闻那场大战魔族死伤惨重,是剑子所为吗?”
他口中的师尊年龄不大,约摸才二十出头,但却已经两鬓斑白。他眼上被白色绸带围了起来,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日常。
那人看向提问的弟子,道:“剑子在魔族潜伏时听到秘闻,明白若是在魔尊死之前将其斩杀,邪魔将彻底死去。”
还有人问:“那帮助剑子吸收神力的就是琴师叔?”
“正是。”
有的弟子不明白,主动询问道:“琴师叔?是琴少安吗?那个被供奉在明极殿后堂的牌位?”
那人应道:“自然。琴师叔是师尊的师弟,当年才十一岁,便主动请缨做剑子吸收神力的中介。可惜最后身体不堪负荷,惨然离世了。”
“十一岁便肯舍弃生死?我以后定要向琴师叔学习。”
弟子们还想说什么,他们的师尊又开口道:“好了,今日的课就上到这里。”
“弟子恭送师尊!”
等师尊走了,他们才聚到一起继续聊天。
“你们都因为什么来到了乾空门?”
“自然是六十八年前那场大战,培养出剑子的乾空门可谓是一战成神,不仅杀了古往今来最强的魔尊,还送出了一位新神!当真是厉害。”
“就是就是,若我早出生几十年便好了,也让我看看那位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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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轻车熟路地走进明极殿的后堂,取来三炷香点上。
那里供奉的牌位有三个,一位是青益,一位是琴少安,还有一个则是无名牌位。
他立在牌位前,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收紧。
身后传来故人的声音:“在想什么?”
声音沙哑沧桑,整个人老态龙钟。
他转过身来,恭敬道:“冯老。”
冯正酒比之前老了很多,整个人都矮缩了不少,手中的拐杖颤颤巍巍地支在地上。
“这么久过去了,兰花泡酒的法子学好没?”
师尊沉默,冯正酒冷哼一声:“青益可说过,等我踏完四海八荒回来就给我喝兰花酒。”
“我也曾泡过。”
一句话像是炮仗一样瞬间点燃冯正酒的情绪,他手中的拐杖敲了几下地:“是啊是啊,泡了半月,兰花都臭了!”
一双手拿起三炷香,乍一看柔若无骨,实则手背上已经有了许多细纹。
骆玉珠将香插好,她的模样是三四十岁的样子,风韵犹存。世人称其为莹玉尊人。
“冯老,让一个瞎子给你泡酒,也亏你能想得出来。”
“我都快死了,还不能让我完成一下心愿?莹玉你别想护着他。”
师尊并不在意骆玉珠说自己是瞎子的事,他扭头感受着光线,而后向明极殿外走去。
冯老在后面叫他:“悟知?”
师尊不扭头,也不答应。
“悟知!”
在师尊的脚即将迈过门槛时,身后的人换了称呼。
“霁月!”
他面色如常地迈过去,站在檐下,而外面的世界精彩盛大。
霁月微微扭头,阳光模糊了他脸的边界线。
“冯老,我去给你酿兰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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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好!”
“大师姐好!”
有弟子蹿到那人身边,面露讨好:“师姐,你是怎么杀死那只高级邪魔的?”
帷帽被摘下来,一张熟悉的脸显露人前。
段荻花看了他一眼,声音平淡:“多去练剑。”
等她一走,有的刚来没多久的弟子小声嘀咕:“装什么?”
刚说出来就被身边的人打了一个爆栗:“你懂什么?大师姐的性子一直是这样。”
“大师姐年龄多大啊?我怎么记得我几年前来她就长这样?”
“对对,和大长老一样,都没有变化的。”
“不知道。”
高台上,骆玉珠和冯老并肩而立。
“真是可惜。”
冯老这样感叹。
骆玉珠看他一眼:“可惜什么?”
“原本人生之路不过百年,修了道也不过再增百年。那丫头却强硬地延缓了荻花的生长速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成你这样咯。”
骆玉珠冷笑一声,并不理他。
身后有弟子路过,行礼道:“见过掌门、冯老。”
骆玉珠挥挥手,让他离开。
“这世间还记得那丫头的就只有咱们三个了吧?”
骆玉珠指了指天:“还有神。”
“是啊,还有神。”
冯老握了握手里的拐杖,叹道:“真是可惜。”
“你又可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