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论嫁

“不是我的，是八皇兄。”

李承晔贴在她耳旁温声解释：“崔氏倚仗从龙之功，并不甘心偏安永州一隅，势要来长安皇城的名利场上搅弄一番。崔婠眉只是崔氏投向宫廷的石子而已，他们接下来的路如何走，就要看圣人作何反应了。”

宜音沉默着，听他继续说：“五皇兄背后是齐家与薛家，八皇兄有长宁侯府卢家和江左一带新近崛起门阀的支持，他们二者问鼎储位实力相当。若是泰康长公主此行无所获的话，崔氏只能二选一，赌一把了。”

夜风起，有些冷了，宜音往他怀里缩了缩，嬉笑了一句：“若我是崔氏家主，他们二者我谁都不选。”

“哦？”李承晔捏了捏她的脸颊，饶有趣味地问：“那明珠儿有何高见？”

宜音看着他，目光灼灼地说：“我就选你，晔哥哥。”

李承晔听罢眉眼中俱是笑意，却仍故意逗她：“女相未免眼拙了些，放着实力雄厚的二位皇兄不选，偏要来烧小王这冷灶？”

顺圣皇后临朝时，身侧有一位擅诗书，博古今的侍女，时人称她为“女相”，以示敬意。李承晔这般称呼宜音，显然是揶揄调笑之意。

宜音却顺势认真起来，说：“锦上添花有何意趣？冷灶烧热了才好呢，当年崔氏的从龙之功不就是从这里来的，旧路重走一次也未尝不可，且世家门阀摄政日久，圣人未必没有遏止之意。”

李承晔听罢，笑道：“女相不愧是杨老国公的关门弟子，果然慧眼如炬，一针见血。”

“你又取笑我。”宜音气得瞪他，“难道我说错了？祖父当年就有此看法，如今我亦深以为然。”

他却敛了笑意，认真道：“并非取笑，杨老国公之才当世怕是再无人能及，你说的一点都不错。圣人确实早有此意，他早在亲政之后便下令重修《氏族志》意在提升我李氏皇族宗亲之位，但是之后朝中显赫之位上仍是资质平庸的世家子弟为多，后来他又拔擢了一批江左读书人入朝为官，可这些人在世家面前如同蚍蜉撼树。此次江南暴乱，将五皇兄与八皇兄的势力搅和在了一起，应该是父皇对世家的又一次试探，就看最后结果如何了。”

宜音想了下，玉葱般的手指在他手心挠啊挠，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你呢晔哥哥，你志在何？”

宜音感觉到了他收紧的手臂，身上的松木清香清冷高洁的仿佛与这俗世格格不入。

若非身在皇室，他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谦谦君子，白衣胜雪，独立寒窗，一壶浊酒，对月畅饮，叹人生苦短；亦或是知己两三，相偕登高，临江齐揭调，神仙一曲渔家傲。

世事万般，无奈可惜。

他长叹了一口气，徐徐说：“宜宜儿，君临天下者面南称孤，追名逐利者死生未论，古往今来，多少王侯将相，英雄豪杰，临了不过黄土一抔，史书几笔，实在无趣，我志皆不在此。”

纤长微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声音低的好似呢喃：“我志在于，一陋室两闲人，和我的宜宜儿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许是圆月太美，许是酒酿醉人，他轻轻笑着，拖长的尾音像缠绕的藤，伸着长长的蔓儿，痒酥酥地直挠进人心里。

“宜宜儿嫁给晔哥哥好不好？嗯？再给晔哥哥生一堆小娃娃，好不好？”

宜音捂着脸直往他怀里钻，笑着摇头，“晔哥哥说什么？我一句都没有听见。”

他浑不在意，笑着逗她：“哪句没听见？是嫁给晔哥哥没听见？还是生小娃娃没听见？”

宜音笑：“都没听见。”

“哦，都没听见啊。”他的唇温温的贴在她耳旁：“那我再问一遍……宜宜儿愿不愿意嫁给我？”

愿意吗？

她想她是愿意的。

她环住他的颈，悄声答：“那你去府上找我阿耶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