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
林牧邈(miǎo)将掩住嘴的纸巾移开,纸巾上染着一抹暗红的血迹。
他将纸巾揉成团,扔进床边的垃圾桶内,垃圾桶已经满了大半,空间几乎全被染血的纸巾和用过的退烧贴占据。
尝着嘴里的甜腥味,感受着因发烧而产生的晕眩,他轻叹一口气,从床上坐起。
三年前,林牧邈患上了一种怪病,这种病的症状与普通感冒一模一样,发烧,咳嗽,头脑发胀。
然而奇怪的是,他跑遍了全国大大小小的医院,却总也治不好,病情就这样不恶化也不好转,仿佛停滞了似的。
无奈之下,他只能定期去医院复诊,确保情况至少不恶化。
直到今天,他已经处于发烧状态整整三年。
林牧邈走到书柜前,取下摆放在上面的医药箱,从中拿出了一盒退烧贴。
头上的退烧贴已经被体温烧成37.4度,不再具有任何退烧效果。
他撕下贴在脑门上的退烧贴,扔进垃圾桶,又熟稔地撕开另一张的包装,贴在头上。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门铃声,随后是妈妈轻柔的脚步声和开门声。
“阿姨好,小邈他醒着吗?”
他一听便知,这清脆活泼的声音,是自己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叶浅芸。
“他醒着,刚吃完晚饭,你是来陪小邈去医院的吧?”
“嗯!昨天我跟他约好了,差不多这个点出发。”
林牧邈撑着桌子站起身,戴上口罩,拧开房门走了出去。
叶浅芸今天穿了一身白色雪纺连衣裙,裙摆轻轻飘动,露出了白皙纤细的脚踝和小腿。
乌黑亮丽的直长发,随意但不凌乱地披垂在脑后,一枚小兔子发卡别在刘海上,整个人的气质温婉可爱。
林牧邈走出来后,叶浅芸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小邈,时间差不多了哦。”
“咳咳咳,好,走吧。”
林牧邈轻咳两声,向大门走去,经过餐桌时顺手拎起了装有桃子的塑料袋。
自打生病以来,叶浅芸一家帮扶了他们家不少,妈妈专门嘱托他要把桃子送给她。
......
晚上六点半,夕阳斜下,大街上一片金黄,仿佛整座城市都被鎏上了一层千足金。
秋分已过,街道两边的桦树有些干瘪,枯黄的树叶从干枯的枝丫上飘零入土。
两人沉默着走过小巷,转过街角,不知不觉路途已经过半。
干燥的天气让林牧邈的嘴唇微微开裂,喉咙的刺痛感也更加难以忍受,自打患病以来,他的话少了不少。
“马上就高考了,毕业后你有什么打算?”叶浅芸轻声打破沉默。
口罩下,林牧邈轻叹一口气。
让一个常年发烧、头脑昏涨的人谈及今后的打算,属实是有些难为他了。
考上高中没多久,他就染上了怪病,上学也是上几天休几天,成绩早已一落千丈不复当初。
为了给他治病,他的父母辛苦经营着一家小面馆,但很难攒下积蓄。
思考片刻后,林牧邈打趣道:“继承家业,成为十里八乡有名的拉面师傅。”
“你不参加高考吗?”叶浅芸转头看向林牧邈。
“我这样子......参不参加都差不多吧。”林牧邈淡淡地说。
“可你以前说想当医生。”
“喂喂,我现在这样子,八年苦读会猝死的!”
叶浅芸抿了抿嘴,她从林牧邈的眼中看不见不甘,只有释然,这让她为他感到很是可惜。
“不管怎么样,总要努力一下的!你初中时可是全校第一,没准今天去了医院后,医生就能想出治好你的办法,之后你再好好努力,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林牧邈眼神柔和地看向叶浅芸,她总是那么乐观,初中时就这样,仿佛天边的云朵,天南地北都要随风闯一闯。
“医生啊......”林牧邈喃喃自语,如果成为医生,或许就能治好自己,几年前也能挽救病逝的妹妹了吧。
小学即将毕业的时候,他的妹妹死于重病,不久后他也患上了怪病,兄妹俩就像是被诅咒了似的,饱受疾病折磨。
“到了。”叶浅芸轻声说。
林牧邈回过神来,面前的是熟悉的协民医院。
“走吧,咳咳。”
两人轻车熟路地挂好号,前面还有几人在排队,离轮到他们还有二十分钟左右。
“你能陪我去住院区看一下吗?”林牧邈轻声问道。
“有认识的人在这吗?”
“是,咳咳。”
在林牧邈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住院区的302号病房。
“将军!”
说话的是一名穿着刺绣针织衫的老奶奶,她的对面坐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他们正坐在桌子旁下象棋。
老爷爷苦着脸紧盯棋盘,良久后放弃似的垂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