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明泽愣住了。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听过步云霓说一句重话，他似乎连反驳旁人都不会，只是一味逆来顺受。
日子久了，步明泽以为步云霓真的没脾气。
方才在百花轩，被步明康那么闹，被步无隐那么忽视，步云霓都没生气，现在却同步明泽说了这样的话。
这让步明泽一时间回不过神。
步云霓抬起头，冲步明泽笑了笑，月色之下， 少女的笑容圣洁而美丽，她眼眸中仿佛有无限的生机与期盼，似乎对眼前的困境毫不在意。
“二哥，姑奶奶教过我的，即便父母教养了我们，但我们还是我们。”
步云霓声音低柔，在夜空里回响。
“即便父亲想让我去攀附权贵，想拿我们，你们去让自己更上一层楼，我们也不用非要按照他们的意志来生活。”步云霓转过身，一步步向前走去，在她身后，步明泽慢慢跟了上来。
当年出事之后，她以为全世界都抛弃了她，但后来有小丫鬟偷偷说过，她的两位兄长都来过段家。
只是他们人微言轻，步云霓又遇到那样的事，最终也没能把她带回去。
有这份心，对于步云霓来说就足够了。
她一路前行，声音轻快，不染尘埃。
“二哥，我不想嫁给广宸宫中那些天潢贵胄，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二哥比我清楚。”
“我只想一辈子平凡，幸福，快乐。”
“二哥，你呢？”
她回过头来，珍珠耳铛在她耳垂上摇曳出一道光晕，但步明泽却完全没有看到。
他的目光一直远远落在小径尽头的高大梧桐上，眼眸中似也被步云霓点亮万千星火。
他兀自笑了一声。
“二妹，是我看错了，”步明泽道，“你才是这家里最聪明的人。”
步云霓今日并非是鲁莽行事，前世的记忆加之这一路上步明泽对她说的话，让步云霞很清楚步明泽是如何想的。
他同她一样，对于这个家都没多少期待。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目前的步明泽对于这个家并无敌对，但他的立场跟步云霓是一致的。
最重要的是，他跟步云霓暂时没有利益冲突。
他的生母大古姨娘早就故去，那时候大少爷步明羿也刚一岁，家里上下都要忙，故而他被抱到了穆姨娘的凭舟院，是在凭舟院被养大的。
穆姨娘很会做人，对他显得比步云烟还要好，可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姨娘心里惦记的人是谁。
步云霓今日的这一番话，为的就是把步明泽争取过来。
她不喜欢四处树敌，若是家里都是她的盟友，那才是最好的。
步云霓笑了笑， 她摇了摇头，否定了步明泽的话。
“二哥，我不聪明，也不伶俐，他们说的那些话，我好多都听不懂，但我总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人生。”
“不管他们如何，我都坚定走我的路就好。”
步明泽叹了口气。
青年人站在座灯边，任由那火红的光影点亮自己的眉眼，他看向前方，眼眸里有着深深的挫败。
“可这一路上，拦路的人太多了，一个人不好走。”
步云霓笑了：“那我们就一起走。”
步明泽微微一惊，他回过头，终于看向了步云霞。
兄妹两个视线交会，片刻之后，步明泽开了口。
“是啊，一起走，路就好走了。”
两个人继续往前行，似乎刚才什么都没说，但又似乎已经把话都说完了。
片刻之后，琳琅阁就在眼前。
步明泽脚步不停，他道：“窈窈，你得去赏春宴。”
无论将来要走什么路，赏春宴是必须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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