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赤北平原上那条宽敞平坦的大道，这里只能算是隐藏在杂草和矮树丛中的荒凉小径。“我们为什么不走宽敞的大道呢？”龙自策轻磕战马的肚子，赶到队伍的最前面问询。
“山下的那条大路上一定还是人潮汹涌，我们根本就过不去。” 耿星河皱着眉头回答，他也讨厌这里的山路，大雨已经停了，小溪的水位有所下降，但趟过溪流时，还是打湿了他的吊腿和裙铠。刚刚穿过的峡谷地势不算陡峭，但在泥泞湿滑中，他还是一不小心连人带马掉进了泥坑。
“你叫耿星河吧，我听屠战旗这么喊你。” 龙自策看出他的情绪不高。
“污凌关，前哨右军斥候伍长，耿星河。” 耿星河一边介绍,一边将粘上黄泥的旗帜卷起来插到身后。他不清楚屠头为何对这群狼狈不堪的人恭敬有加，不但将缴获的战马送给他们，还特地让他护送这群人赶往污凌关。如此一来，追踪伏击草原兔崽子的好事彻底跟他无缘了。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已经正式成为一名斥候，还破格晋升一级。想到这，他隔着皮甲摸了摸怀中的斥候腰牌。不久前，经过一处设防山口的时候，驻守的校尉检查过他的腰牌后，立即拱手让行，那种感觉真好。
“回话要尊重，这位是都城来的小侯爷。” 李实勇见耿星河对龙自策很冷淡，忍不住出口训斥。
耿星河转头看向这个细长的眼睛，一脸络腮胡的校尉。李实勇，屠头曾告诉过他这个名字。
李实勇翻了翻白眼，对这个乡下佬介绍道：“问你话的是我们的小侯爷。”
耿星河反应过来，忙在马上给龙自策拱手行礼。
龙自策嫌李实勇多事，瞪了他一眼，转头露出笑容问：“耿星河，从这到污凌关，还要走多久。”
“这是一条捷径，平时两天就能到。”耿星河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摇头说道，“这样的天气和路况，真不好说。”
“山下的路真的很拥挤吗？” 李实勇不太相信耿星河的话，他无数次走过那条大道，可并不像耿星河描述的那样。
“现在是战时。” 耿星河小心解释，“我们过来的时候，到处都是撤离村庄的村民，整个大道上挤的满满的。”
“他们撤到哪里去？” 龙自策很好奇，继续问。
“躲进大山，也有人会躲到附近的军堡。” 耿星河挺了挺胸膛道，“长公主下达军令，战事已起，放火烧掉所有村庄。”
“粮食和房屋烧毁了，你们如何度过这个冬天？” 龙自策问。
“我们会将粮食全部带走，不给草原蛮族留下一颗粮食。等将草原上的强盗消灭殆尽，我们再建更好的村庄。长公主说这叫…,” 耿星河歪头怎么也想不起来长公主军令中的那个词。
“坚壁清野。”龙自策替他补充。
“对对。就是这么说的。坚壁清野，以挫敌锐。” 耿星河觉得这个小侯爷人不错，不像他身后的那位校尉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于是，他的话也多了起来，“小侯爷是从虎门五关过来的吧？”
“你当兵多长时间了？”龙自策将话题引开。
“没有几天。” 耿星河回道，“长公主的军令传到我们村庄，我趁我爹忙着收拾，偷了他的盔甲兵器，跟几位好友连夜跑去污凌关报到。” 耿星河想象那个倔老头发现后的表情和动作，不由的展开笑颜，“我想我爹知道后，一定气的跳脚大骂。”
“你们就不担心，草原强盗不再离开吗？” 李实勇又忍不住插话问道。
“他们留不下来。” 耿星河的屁股在马鞍上挪动了一下，回头自信满满地说道，“只要长公主在，谁也别想占领这里。”
“为什么呢？”龙自策和李实勇不约而同的问道。
耿星河露出怪异的表情，没想到他们竟然不知道原因，不过他还是从头解释道：“整个赤北平原都是长公主的封地，这个你们都知道吧？”
两人齐点头。
“长公主将她的封地分给我们来耕种，这一种就是近三十年，除了规定租户每年缴纳一定数量的军粮外，就从没有收过我们地租。” 看到没有引起他们的反应，耿星河便反问道：“你们知道，赤水河南岸特纳平原上的农户要交多少粮食吗？”
两人摇头。
“要交八成。” 耿星河用手比划了一个八字，“他们缴完各种名义上的粮食，能有半年吃上白面就已经很不错了，其余时候只能用野菜和粟米作为日常的主粮。”
“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李实勇不太相信他的话。
“你怎么就不信呢。” 耿星河涨红了脸庞，“我的婆娘就是赤水河南岸的。她爹跟我爹认识。自从嫁过来，见能天天吃上白面，高兴极了，第二年就给我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李实勇的脸上勉强露出笑意，龙自策皱起眉头。
“所以为了以后能天天吃上白面，活得像个人，就算是去死，我们也都会跟着长公主。” 耿星河正色道。
众人沉默。
“所有人都会变的跟你们一样好的。”龙自策打破沉寂，“你家离这很远吗？”
“不远，在赤北平原的中部。”他转头辨别方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