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林比想象中更复杂,道路也更崎岖难行。缕缕苍白的迷雾一直在高高的黑色石柱间穿行,越往深处,迷雾越是浓密。
虎和风将背上那沉重的躯体向上托了一下,回头迎上柳清荷关切的目光。“小心脚下。”他出言提醒。柳清荷踩着虎和风的脚印,跳过能隐隐听到水流声的小溪。他们不得不加倍小心,这里灌木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庞大而笔直的铁黑树,树干如同黑石柱一样呈现黑色。而陈年掉落在地的针叶,遮盖住坚硬的石头和松软的沟渠地洞。
在一棵大树下他们停下脚步,虎和风小心翼翼的将熊天宝放下,用手轻轻转动他的头,脖子上面的咬痕已消失不见。
那天,熊天宝用极快的速度挥出一锤,将身前的最后两头巨狼砸飞。但引起虎和风注意的却是他眼中射出的蓝光以及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那是一种不带一丝怜悯的煞气。围在他脖子上的蓝貂抬起头,染上红色的小嘴用尖细的声调命令道:“带着他离开这里。”随着它的远遁,熊天宝软软的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拨开树叶,装满一袋清澈的泉水,虎和风回到熊天宝身旁,扶起他将水袋慢慢地凑在他的嘴边,咕噜咕噜灌入几口下去。柳清荷在一旁轻抚他的胸口,轻声呼唤:“小宝,快醒醒。”
“好酒,爹,我敬你。”换来的却是小宝沉睡中的梦话。
“他一直都在做梦。”虎和风将水袋递给她,带着笑意柔声说道,“跟他爹喝酒呢。”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柳清荷满眼焦急,这三天只靠水维持着,再这样下去这个半大小子会被饿死的。
虎和风反倒不太在意,更离奇的事情他都经历过,出声安慰道:“它对我们没有恶意。”
柳清荷想起蓝貂反身去救熊天宝的场景,缓缓点头认可。
“它过来了。” 虎和风提醒。
蓝色身影从树后冒了出来,毛绒绒的尾巴在身后轻轻的摆动。
“他醒不过来。”柳清荷投去求助的眼神。
“为了能控制他的身体,我将他爹的记忆传给了他。”蓝貂边说边跳到熊天宝的胸口,蓝色尾巴摆动的频率逐渐加快。
“爹,这小马真漂亮,是给我的吗?” 熊天宝的这句梦话,让蓝貂感觉像是被捅了一刀,尾巴猛的定住了,它将眼睛轻轻闭上,尖细的鼻头皱起,就这样过了许久,它的尾巴才再次摆动起来。
最后一缕夕阳也消失在树林之中,黑夜降临。熊天宝坐在火堆旁,火光照着他那还带着伤感的眼睛。“我梦到了他。”这是他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虎和风跟柳清荷对视一眼,蓝貂在确定熊天宝即将醒来后,急急忙忙地跳上树梢,“带他尽快离开。”它临走时的口吻不容商量。
“他没有告诉我他是谁,可我知道。”熊天宝的眼眸在火光中闪起晶莹,他的嘴角微微抖动,“我就是知道。”
“小宝,那只是梦。”柳清荷劝道。
“是我爹的梦,”熊天宝道,“我看到大草原、白色的帐篷、黄色的酒幡、他怀中的玩具小马、还有…还有他望向天空的眼睛,他说…”整整一个晚上,就听到熊天宝滔滔不绝地讲述他的梦,或许是另一个人的梦,那个既熟悉又陌生人的梦。
次日清晨,三人并没有听从蓝貂的话,而是继续他们的旅程,随着越来越深入黑石林,野兽的尸体越来越多,有巨狼的,也有虎豹的,他们甚至发现一只被击碎了头颅的黑熊。在穿过巨大的黑色石拱门,他们终于看见了人类的尸骸。
凌乱的铠甲连同野兽的尸体堆在一处高达二十米的黑石崖下,被摆成一个可供攀爬的缓坡,一直延伸到崖顶。
虎和风悄然靠近,脚步声还是惊动尸体上的绿头苍蝇和一种长着翅膀的黑色甲虫,它们发出极度不满的嗡嗡声,展开翅膀,围绕在不速之客的周围。虎和风捂着口鼻,捡起一个头盔,死人的头颅仍然还在其中,脸呈现可怕的绿色,黑黑的眼眶中蠕动着白色的蛆虫,墨绿色的腐肉连接着他的下颚,他的嘴大大的张着,仿佛述说他的不甘和怨气。铁质头盔上有巨大利爪留下的痕迹,显然当时攻击他的不只是狼群。
见虎和风摆手不让他们过去,柳清荷问道:“是虎卫吗?”
“是。”虎和风将头盔放回原处,退回柳清荷的身旁,“他们战死后,被堆到了这里。”
“我们怎么上去?”熊天宝望向崖顶,他们都知道巨狼群的方法,问题在于他们的选择,现在看来他们也别无选择。
可虎和风不愿意,他不愿意柳清荷闻到腐败尸体所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不愿意流出黑绿色的脓水如烂泥般松软的肉块缠住她的双脚,更不愿意亵渎这些虎卫们的尸体。但崖顶凶险的对峙局面让他不得不选择妥协。
虎和风正用力将柳清荷拽上山崖。率先登上山崖,担任警戒的熊天宝用手指着前面树林,喊道:“和风哥,我看到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