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建议向各地发布大军召集令，与镇旭都城为依托布置防御体系，同时命令北方的各军堡军寨层层堵截敌人的进攻。给大军的集结争取时间。”龙翔雷慢条斯理。
“你的意思是放弃赤水河沿岸的土地。” 程远还没坐稳的身躯腾的又跳了起来。
“可以这么说。”
“虎门五关的三十万将士，特纳平原的各军堡军寨也有十五万将士，还有上百万的农家百姓。你就这样将他们丢给敌人了？你…你…。” 程远气的满脸通红，指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虎门五关失守，那三十万虎门精锐大部分已经战死。让特纳平原上各军堡固守，你以为我愿意啊，那可都是我的部下。” 龙翔雷冷冷怼回去，“在平原上，草原铁骑日夜奔驰，不用五天就能兵临城下。到时候，我们拿什么来抵抗他们，靠二十万禁军还是你这三万虎卫军？”
“你这样做会有多少将士白白牺牲。”
“为了帝国，必要的牺牲在所难免。” 他摊开手，做出无可奈何的姿势。
“好了。”圣君打断他们的争吵，“你俩坐下。”他清了清喉咙，“我们商讨战胜敌人的对策，所以任何方案都可以提出来。谁还有更好的对策？”
显然他们的方案都不合圣君的意。赵尔铭咳嗽的频率明显减缓，低着头不出声。超解安微微摇头。张旭一微阖双目，闭口不言。他们都知道这两人表面上是在争论战局，其实最核心是对长公主和北霄王要不要去救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这种事关皇族之间的骨肉亲情，外人还是少开口为妙。
“我来说几句。”此时龙翔文突然开口。龙翔云倾身向前，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你的顾虑最好是多余的，否则你把他赶出兵行司也于事无补。他记起太后曾这样说。“卫西侯的提议太过急躁，而义冠侯的提议又太过消极。我的提议是将特纳平原的十五万将士迅速调往污凌关，在赤水河一线层层阻击，拖延敌人的进攻。同时，迅速召集帝国在各地的大军，以都城为中心构筑防御体系。”
“鼎文侯，不派兵支援，赤水河北岸的将士可就危险了。” 程远不无忧虑的说道，“长公主和北霄王他们也将身处险地，这……”
“我赞同义冠侯的主张，”他伸手打断程远即将开口的反驳，继续道，“我们都知道，赤水河防线挡不住敌人的六十万大军。只要给我们十天的时间，像安斓侯、常安侯、震野侯、以及镇南王的大军便可赶到。驻扎稍远一点的军队也不需要二十天，等到那个时候，镇旭都城下至少可以聚集八十万的军队。”他望向赵尔铭，“赵大人，我想兵行司早已向这些地方发出召集令了吧。”不去管赵尔铭突然急促的咳嗽声，他的目光转回，“有这百万大军以高墙雄关做依托，再加上青龙长老们在旁协助。想来敌人也没有胆量攻城。只是特纳平原要遭受一场浩劫。至于长公主和北霄王，” 龙翔文露出狡猾的微笑，瞥了龙翔云一眼，“可以调长公主和北霄王回都城主持这里的防御军务。”
“长公主回来主持最合适不过，” 程远当即表示同意，不过他也抛出另一个更棘手的问题，“那赤水河一线交给谁去指挥呢？”
是啊，至少要将敌人阻击在赤水河畔十天到二十天，谁可以胜任呢？龙翔云也顺着这个思路，在心中物色合适的人选。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超解安，不过转念一想，禁军统帅的位置更需要他。龙翔雷跟程远，他们在军中的威望以及个人能力上，还不足以担起这个重担。至于功勋贵胄们，抛去资历和能力不谈，在经历那场叛乱后，他们已不再让他信任。
“我去。”龙翔文静静地说。
他想干什么？张旭一微阖的双眼睁开，与此同时他发现超解安在座位上挪动着身子。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但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含义。龙翔文想夺军权。
程远闭上嘴坐回位置。龙翔文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他们不会同意回来的。” 龙翔云缓缓摇头。
虽然阻止了龙翔文染指军权的企图。但他提出的议案还是得到众人的认可。后面的会议就在这个议案的基础上商讨细节。
夜幕微沉，华灯初上。
车轮碾压在覆着一层厚厚细沙的路面上，到还算平稳。龙翔雷斜靠在车中的软塌上，疲惫地揉着眉心，身旁一位身材玲珑的高髻女子正忙不迭的将手边的食盒打开，用食指和中指拾起一块粉红色藕糕，用小嘴叼着，扑进龙翔雷的怀里，乖巧的将糕点送进男人的嘴里，然后在他耳边呢喃：“侯爷，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糯香藕糕，只是放凉了，味道就差了几分。”
整整开了三个时辰的会议，到这个时候龙翔雷也感觉有些饥饿，他的手拍在女子的翘臀上，笑道：“没想到百花坊小莲花魁不但舞跳的好，这藕糕的味道也香甜的很啊。”
韩小莲闻言大喜，急忙俯身又叼起一块，可还没有来得及送上，平稳行进中的马车突然一顿，在惊呼声中藕糕从口中掉落，滑过男人的脸，滚落在软榻上。龙翔雷推开女人，准备大声呵斥之际，车外有人高喊：“义冠侯爷，我家主人特请侯爷过府一叙。”
一张拜帖被他的护卫递了进来。“杨府？”龙翔雷疑惑着嘀咕，打开拜帖，这才弄清楚请客的主人是谁。
※ ※ ※ ※ ※
“郭启啊，你说虎门五关的溃败是什么原因？” 太后一脸疲惫的坐在香榻上，身前的矮几上摆着凤眼司收集的详细战报。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啊。刚从正德殿赶过来的郭启把头垂得更低。
“嗯？”太后放下不知看过多少遍的战报，抬眼望去。
“老奴觉得是因为近几十年没有大的战事，前方将领有些懈怠。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郭启知道躲不过去了，硬着头皮回答。
“真是这样吗？” 太后的嘴角微微撇了撇，嘴中泛起一丝苦味。如今连郭启都不跟我说实话了，我还能相信谁啊。
郭启匍匐在地，他知道他的回答并没有让太后满意。
“说吧。”太后吐出一口浊气，晃了晃发僵的脖子，将思绪转到当下，“开了一整天的御前会议，做出什么决定了？”
郭启暗松一口气，微微挺直身躯，抬起头，将会议的情况娓娓道来。
“当鼎文侯提出由他代替长公主镇守污凌关的时候，在座的几人都露出戒备的神情。”说到这里，郭启停顿了下来，他在等待太后做出回应。
“说正题。”太后不耐烦的催促。
“是。”郭启心中暗叹，他不知道是自己没有表达清楚，还是太后根本就不想去追究其中的关系，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措辞继续陈述，“鼎文侯的建议，被圣君否决了，最后决定义冠侯龙翔雷返回特纳平原带领所属军团立即北上，支援污凌关，同时兵行司迅速调集各地的军队和粮草向帝国都城集结，从即日起，都城宵禁，城外的二十万禁军入城，接替整个都城的防御，程远将军率领王城护卫营负责皇宫的安全。”
太后宫中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直到郭启轻轻挪动一下身躯。太后才仿佛从沉思中惊醒，叹了一口气，问道：“郭启啊，你跟在我身边有多少年了？”
“四十三年。” 郭启哆嗦嘴唇回道，他听出太后语气中的异样。
“我还能像以前那样信任你吗？”这位掌管帝国的垂暮老人用一种近似期盼的语气问道，“把你知道的事情还有你的想法都说出来吧。”她发现这段时间，郭启有事没事就往龙翔云的身边凑，也难怪，谁都知道她老了，逐渐远离这个帝国的权力中心。
眼见郭启一脸犹豫，太后的手重重拍在矮几上，开口呵斥道：“你怕什么？我还没有死。”
郭启浑身一阵颤抖，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有些事不是我不敢说，而是怕说出来伤了您的心啊。可事到如今，他不敢再有隐瞒：“虎和风去了虎门边关。但他没有去见长公主，而是躲到了军户堡。”
太后一把将桌上的军报拨到一边，露出压在下面的边关地图，迅速找到军户堡的位置。她突然一愣，不对，郭启用的一个躲字，虎和风他们在躲谁？
不等太后询问，郭启继续道：“我们安插在隐龙司的密探发现…”
“你是说，隐龙司一直都知道他们在军户堡？”太后打断郭启的话。
“前不久镇南王世子的凤眼玉佩在军户堡中出现，”郭启眼中闪过一丝怒气，“随后，隐龙司派出一队高手潜入军户堡，结果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他们想干什么？谁下的命令？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一连串的问题，她需要答案，同时一团怒火从她的胸中燃起：你们的胆子太大了吧。
“我事后才知晓，” 郭启急忙解释，“而且我发现那次行动中有落叶城楚家的人。”
此话一出，太后的身体瞬间僵硬，胸中的怒火随即熄灭，她一字一句的问：“是他下的命令吗？”
郭启摇头。
她恢复往日的冷静，挥手让郭启退下。就在郭启的背影即将消失在她的视线之际，大喊道：“给我盯紧。”
郭启脚步微微停顿，他没回头，佝偻的身躯缓缓挺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