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悠然与吴茂行举杯敬罗文清,异口同声道:“我支持你!”
三人笑着饮尽盏中清酒。
此时的吴茂行终于明白,自己走的这条路其实并不孤单,古往今来,走在这条路上的都是开拓者,不问来处,不问归途。
想到这里,吴茂行不禁重又开口道:“管仲曾经说过,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你们说,要多久大历才能真正实现民富国强,百姓知法明理!以前在陈国时,少年壮志,位卑言轻,所想的利民之举也从未得以真正施展!如今大历新建,我侥幸与子冉有旧,得以一路高升,指点江山。然而越是这样,就越是发现,原来打江山易,守江山难,治理天下难上加难!”
罗文清不解:“此话何意?如今内阁在言相领导下言路开通,据我所知,你与言相所拟的多项利民兴国之举都在民间收到了积极的反馈,又何以发出这般感慨?”
顾悠然却知道这才是治世理政的艰难。
果然,吴茂行苦笑道:“文清,你久不入朝,不知道如今大历朝堂的变化早已非昔日陈国可比!”
“可要我入朝相助?”罗文清似笑非笑道。
吴茂行摆手:“不用,凭你的性子,估计在新朝里活不过三天!”
罗文清咂舌,这么恐怖?!
顾悠然也坦诚道:“文清,你本为鹤,又何必挤入我们这群乌鸦之中!寄情山水,优哉游哉,岂不快活!”
“也是,”罗文清低头,饮了一口酒,飒爽道:“果然,我还是不适合朝堂,只要一想到重新入朝,我就浑身发毛!”
“你呀!果真只是说说而已,亏我方才还在想,让子冉给你安排个什么位置合适!”吴茂行瞅着罗文清,一脸可惜道:“难得有人愿意自投罗网,陪我同甘共苦,结果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子冉,你还是这么偏向他!”
“那是!”没等顾悠然开口,罗文清就率先抢白道:“子冉于我有救命之恩。想当初我万念俱灰之际,是子冉给了我重新活下去的勇气!你与子冉无法相提并论!”
顾悠然却正色道:“那也要你有自救的勇气,我才能说服你。说到底,还是你的自救之心救了你。你本就是一位坚韧勇敢的英豪,我自愧弗如!”
吴茂行举杯道:“我也是,在焦山一案上,我不及文清的气魄!”
罗文清尽饮他二人的敬酒,坦然道:“一切都过去了,我们都该向前看。”
吴茂行点头:“没错!刚才说到‘打江山易、守江山难、治理天下难上加难’,你可知这是为何?”
罗文清洗耳以待:“为何?”
顾悠然同样翘首以盼,倾耳聆听。
“因为打江山面对的是你的敌人,旗帜鲜明,杀伐果断,心情痛快!而守江山和治理天下面对的却是你曾经的友人,其中牵涉的关系错综复杂,有许多事根本就没法快刀斩乱麻,而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让人根本迈不开脚!”
罗文清懂了:“你的意思是朝中权贵利益错综复杂,地方与朝堂牵涉甚深,新政推行容易损及既得利益者的切身利益,致使你与言相在朝堂举步维艰,是也不是?”
吴茂兴拍手称绝:“果然不愧为三甲的状元郎!当真是一点就透!就拿今天的张氏一案来说,本来一件简简单单的案子,物证人证分明,就连前来截杀张氏的打手都在衙内人赃并获,可是大堂之上,满堂的官员书吏,除了你,竟无一人敢担任审案师爷,生怕得罪了晏王府!”
“可是我们都知道,晏王晏子绥根本就不是纵亲行凶的人,他本人对这类狗仗人势的事情最看不过眼!若是这杨庆撞到他晏子绥手里,恐怕会落得个凌迟处死的结局!如今我只是砍了他,已算是他侥幸!”
“可即便如此,他们这些地方上的官员仍是守着过去的思想,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宁可不做也不能让上面挑出错处!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才使得各地陈案堆积,不时有穷苦百姓上陈冤情!”
罗文清对此事表示理解:“千百年来,大历海域各国都是这样!我以为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吴茂行则不以为然:“从来如此便对吗?”
顾悠然给出了断言:“不对,身为官员,遇见冤情就该核实纠错!张氏一案,茂行这一次办得非常出色!”
“我也这么认为!”吴茂行当仁不让,却又话题一转道:“可是朝中的官员不会这么想!他们会觉得这是我与言相联合针对晏王府的阴谋,是离间太后和晏王晏子绥姐弟的阳谋!他们会在私下里就此事脑补出一出大戏,仿佛我和晏王非要斗得你死我活才算合了他们的心意!”
顾悠然鼓励他道:“没关系,我相信最勇敢智慧的心灵不会受到外界任何因素的影响而发生改变,你吴茂行始终会记得当年为天下计的利民初心!”
吴茂行无奈道:“你又在捧杀我了!”
罗文清也不忘添乱道:“活在当下,一个人只要他活得时间足够长,随着立场的变化,此人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会发生变化。正如利益不同,出发点就会变得不一样,对同一件事的说法也会不尽相同。反正只要你坚守本心,不忘初衷,又何必理会外界的纷纷扰扰。”
“是的,”顾悠然附和道:“那些靠阻碍他人而获得的成功只是一时的,只有活到老学到老,不断地自我提升,才会成为最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