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梦

第6章 天遥路远

那一晚,一家人一两点钟才睡,有说不完的话。即使不说话,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都感觉是幸福的。

虽不忍分离,小慧才十八岁,但是,这完全是一个家充满憧憬。好像一个家,因为小慧到广州,就仿佛从地狱升到了天堂。她的爸爸妈妈相信,广州遍地是黄金,随随便便就能找好多钱。

心在飞,梦在游,美好生活在前头;去难舍,心却动,牵牵挂挂故乡愁。

车启动了,山路弯弯,无限延伸,该有多么沉重啊!七个追梦女孩,趴在车窗上,看着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渐渐变成小黑点。最后,连小黑点都不见了,心里空落落的,却又充满憧憬。

这是带着七个追梦少女的心,这是带着七个家庭幸福的希望,飞上天际云端。七个家庭,不管男女老幼,一直站在山巅上,看着车一旋一旋地远去,渐渐消失在茫茫山峦里……

一路风光,一路兴奋,还没出湖湘境内,就来到一个风光迤逦,湖光山色的地方。

停车细看:淼淼茫茫的湖水,荡起阵阵涟漪,像梦境般萦绕。湖边杨柳垂丝,在微风中飘扬。鸡冠花粲然绽放,旱莲欣然笑开了脸。后山高耸云霄,绿意布满云间。

在山脚下,一个美丽的饭庄。古典式宫廷建筑,黄瓦红墙,飞檐黑柱,一派悠然。

小金叔叔大声喊:“姑娘们,下车吃饭。”

七个姑娘,嘻嘻哈哈下车。车路上,靠边停着七八辆车。饭庄生意很火爆,进进出出好多人。

姑娘们高高兴兴到饭庄去,可是进去一看,人群太满,好多人站着吃盒饭。透过打饭处玻璃,有几位阿姨,拿着铲子,在这个盆里舀一下,在那个盆里铲一铲,像喂猪似的。

再看墙上的价格表,最便宜的一个盒饭,就要十块钱。炒菜,什么青椒炒肉丝等等,昂贵得要命,最少五十。连炒空同菜,就是三十八一盘。火锅更加离谱,小小的一人锅,就得要八十八。两人锅一百二十八,三人锅二百零八。

没法子,有几位姑娘只好买盒子饭吃。

小慧想到家庭的艰辛,舍不得十块钱,就从一个布口袋里,拿出一个包谷粑来,又打开挂在肩上的竹筒,竹筒里是妈妈给她烧的凉开水。

小慧咬一口包谷粑,喝一口凉开水,有妈妈的味道,真的很香甜很惬意。

这时,一个身着红妆的小姐走过来,说:“姑娘,请不要吃自家带的东西,必须要在这里买东西吃。”

小慧从来没出过门,不知道世间的丑恶,抿着嘴说:“姐姐,我吃自家的东西就可以了。农村人出来不容易,理解一下行吗?”

那小姐见自己说话不见效,大喊一声:“来人,这里有一个不买东西的姑娘!”

喊声才停,从旁边的房间里,走出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来。满脸横肉,豹子眼,络腮胡,西西鼻。壮汉往小慧面前一站,叉着腰,恶声恶气道:“不准吃自家的东西,必须在这馆子里买一份。”

小慧哪见过这种阵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金叔叔连忙走过来,说:“不要为难这个姑娘,我给她买一份。”说着掏出十块钱来,买了一份盒子饭。

小慧非常感谢小金叔叔,从包里拿出十块钱,还给他。

小金叔叔拿着钱,推道:“小慧,我不要你还钱,我不要你还钱。”而手最老实,把钱放进了自己的腰包。

小慧见小金叔叔放好钱,笑了,自己才不能过多欠别人的人情。

那五大三粗的壮汉,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走了。

小慧茫然地看着这盒盒子饭,没想到在这美丽的风光下,却充满着血和泪,仿佛吃人不吐骨头。

湖水冰凉,人间清冷,泪水飘飞谁来怜。人心不古,不谙世事,险恶降下我无助。

小慧这时想家了,想自己的爸爸妈妈,想自己的弟弟妹妹。一家人和和乐乐在一起,是多么幸福。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打工的路,并不是想象那么简单。

小慧心里禁不住默默地流泪,默默地唱:“月光光,想爸爸,脸上挂着泪花花,有苦学会自己吃,有泪学会自己擦。多少情,给爸爸,梦里有个温暖的家。啊,梦里有个温暖的家……”

在同伴拉拉扯扯中,小慧上车。七个姑娘没有出门时的兴奋,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低着个头,不说话。

叔叔像乌鸦一样在耳边呱噪:“姑娘们,不要不高兴,社会就是这个样子。到广州了,就会如鱼得水,想找好多钱,就找好多钱。十块钱算什么,出去了就会有几千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姑娘们见小金叔叔这样说,仿佛到了广州,就到了印刷钱的地方,弯腰捡起来就是。毕竟少女心性,在小金叔叔的鼓励下,不一会儿就又嘻嘻哈哈起来。

一天一夜就这样过去,第二天还是坐车。

车里就是坐着,全身发疼,姑娘们再没有出门时的喜悦。要么无力地躺着睡觉,要么闭着眼睛想自己的爸爸妈妈,想自己的弟弟妹妹……

吃饭了,下车就吃饭。小慧得了一次教训,也不心疼十块钱,老老实实卖盒饭吃,自己的包谷粑在车上自己悄悄地吃。

一路无语,就这样过日子,烦躁、思念包裹着七个姑娘。车啊,快点开啊,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仿佛这样的日子,无边无际,除了坐车,还是坐车。

七八天时间,终于到了,每一个人一下车都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六七个姑娘,十七八岁,爱美的年龄。可是,一个个头发乱蓬蓬的,眼光无神,没了青春的朝气。

欲相守,难相望,人各天涯愁断肠;爱易逝,恨亦长,灯火阑珊人彷徨;行千山,涉万水,相思路上泪两行;人流涌,梦中境,繁华过后残香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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