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小院子里,景稚月就站在被刨出了小坑的合欢树下,黄泥里翻找出来的都是面目全非的各种药材。
如果换个不懂医术的人来,就算是看到了这些药物渣子也看不出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可景稚月不一样。
她不光是能看出这些是什么,她还知道这些东西的用处。
谢空青在心里把青竹骂了个狗血淋头,说话的语气还是如常。
他自后头伸手圈住景稚月的腰,下巴自然地搭在她的肩窝里轻轻地说:“这个时辰珏儿也差不多该午睡醒了,醒了半天找不见你,你就不怕小丫头在凤仪宫里闹?”
景稚月垂下眼说:“你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谢空青凝在脸上的笑莫名微僵,试着去拉景稚月的手。
他放软了声音说:“月儿,我就是一时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你说,也没想一直瞒着你,我都想好要找个机会跟你……”
“所以你是来找机会的么?”
景稚月要笑不笑地说:“我来的时候把人都屏退了,也没人知道我在这里,你怎么想到来此处找我的?”
“你究竟是来找机会跟我说的,还是想来找机会毁灭可能被我发现的证据的?”
谢空青哑口无言,景稚月怒极反笑。
“之前臣妾只以为皇上是对旁人下得去狠手,对自己还是留有三分柔情的,可今日见了臣妾方知,原来皇上对自己下的狠手才是最狠的。”
“臣妾还当真是小瞧您了,陛下好狠的决心。”
她一口一个臣妾陛下扎心得很,谢空青被刺得很是无措,百口莫辩之下开始试图混淆事实。
“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儿,你听我解释,我就是……”
“好啊,”
景稚月挣脱他的手在椅子上坐下,辨不出喜怒地说:“皇上您说,臣妾听着呢。”
谢空青蜷了蜷空荡荡的掌心,竭力维持着镇定说:“你生珏儿的时候伤了元气,当时大夫就说你身子的亏空三两年难将养好,绝不可大意,可我们夫妻总不能不亲近,所以我就让青竹给我开了个暂时能避免有孕的方子,想着能让你的身子缓一缓,也省得接连有孕会伤了根子。”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景稚月是不会生气的。
古人以子嗣为重,甚至子嗣的兴盛可以凌驾在女子的性命之上,谢空青都当上皇帝了还能晓得她的辛苦,万事以她的身子为重,她本该是很高兴的。
可这药的作用却不止如此。
景稚月眼眶莫名泛起了红,死死地盯着谢空青看似坦诚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若只是暂时不想要孩子,用得着喝这样的猛药吗?”
“你知不知道这些药合在一起的副作用是什么?这折的是你的气血,坏的是你的身子!”
暂时避孕可以用相对温和的药方,可青竹却在药方中掺入了大量的狠药。
这样的药吃下去,不但避孕的效果极好,而且时日稍长男子此生就不会再有孕育孩子的可能。
代价也很直白,伤身极强,且后果无法挽回。
景稚月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没发现,让谢空青真的长期吃了这些东西会是什么后果,她也不能接受谢空青为此吃了大量的寒凉之药从此埋下病根。
她眼红红地看着谢空青,轻轻地说:“你知不知道自己中过寒毒?”
“你今日吃下去的这些药如果引发了体内的旧疾怎么办?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命是我用了多少好东西吊回来的?你如果就这么把自己吃出什么好歹来,你让我和谢珏往后怎么办?!”
她本来是不想哭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说着眼泪就开始失控地往下砸。
心口堵着的石头哽得她呼吸困难,看着眼前人的视线也不受控地开始模糊。
可不等她擦去眼里的泪,她就跌入了一个紧到窒息的怀抱。
谢空青紧紧地抱着她哑声说:“不会的,你担心的事儿不会发生的。”
他蹲在地上仰头看她,颤抖着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珠,软声说:“我都问过青竹了,他说等吃足了数以后就可以慢慢地调,我中过寒毒,也晓得毒发是什么滋味,所有这些东西的副作用我能顶得住,也可以撑到慢慢调整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