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予皱着眉,疑惑地看着谢敬之,耳朵像是糊了一层蜡,知道谢敬之说了话,但听不太清。
而后她张了张嘴巴,“我——啊……”
宛如破风箱一般,又难听又虚弱,尾音消散在风中,嗓子的疼痛加剧了,叶宁予睁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
她又张嘴想问什么,但这次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谢敬之反应过来,“算了别说话,你嗓子烧坏了,还有哪疼?”
这次声音变大了,叶宁予勉强听清,歪头很努力地想了想,摸了摸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随后指了指自己的脸,自己的肚子、膝盖、脑袋,简直是从头到脚指了一遍,最后茫茫然坐在床上,像个傻了的破布玩偶,迷惘地看着他。
谢敬之沉默地看着她一番比手画脚,心脏揪了一下,生出些许同情。
这次高烧,似乎对她的脑子影响更大了。
“你嗓子是被烧坏的,可能自愈的话以后会恢复,也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谢敬之指了指她的嗓子,说的慢,声音也大,“你膝盖本来就有旧疾,新伤加旧伤,所以会疼几天,以后估计阴雨天更疼,这个你原本应当就知道。还有就是你的头,现在想东西是不是很慢?嗯,对,就是你以为的那样。”
叶宁予明白过来,怔忡地坐在床上,一场大病过后,本就瘦削的身子更加消瘦,锁骨和肩骨明显突起,整个人团成一团,像只可怜巴巴的小兽。
她现在脑子乱糊糊的,转的也慢,像老旧的器件,越发不中用,根本没察觉到谢敬之故意避开了她肚子疼的事情。
“醒了?”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陆昭突然出声。
谢敬之眉心一跳,总觉得陆昭又要开始折腾人了。
看来他还是要赶紧走,在王府虽然有吃有喝,但那精神压力简直大过天。
谢敬之告退之后,陆昭径自上前坐在床边,恰在此时,刚刚吩咐下人准备的白粥也端了上来。
叶宁予看见他,对他的靠近有些条件反射的害怕,疼痛的手抓紧了被子,迟钝地把自己往里头缩了缩,一双杏眼大大的,怯怯地看着陆昭。
陆昭刚要给人喂粥,随后想到了什么,动作一顿,把碗递出去,一双眼黑沉沉的看着叶宁予,“你自己喝。”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叶宁予听不清,茫然地看他,见他把粥递给自己,叶宁予懵了一下,有些不解。
陆昭也不急,就这个姿势保持着,叶宁予都有些忐忑了。
她迟疑着,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去接碗,眼睛紧紧盯着陆昭的脸,唯恐他露出不悦的神色来,把粥泼在自己身上。
所幸没有,陆昭难得有耐心,既没呵斥她,也没甩脸子走人。
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始终沉默,叶宁予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实在没精力去探究,垂下眼搅了搅碗里的粥。
眼前的人又瘦了一大圈,颌骨显眼,脸上的肉都没了,虽然消了肿,但耳光处留有一些青紫印记,皮下破了血便是如此,可想而知那日的巴掌力道有多大。
想着,陆昭微微皱了眉,伸手抹去叶宁予嘴角沾着的一点粥沫,惊得叶宁予睁大了眼,有些惶恐。
心思流转,陆昭想起今日皇帝召他入宫说的话。
一开始处处透着反常。
“朕看你对那女奴不似没有情意。”
他在人前那样对她,皇帝这话说的也是相当坦然,半点不觉得自己在说瞎话。
“不如朕做主,让她给你做妾?”
往常只要他表现出一点不对劲,皇帝都要弄死叶宁予,如今这话,莫不是第二个套?
陆昭一路在想这件事情,在遇见四公主时,终于窥见端倪。
陆昭收回思绪,注意力放回了叶宁予身上,想,如果皇帝真下了旨令,那也无不可。
但有另外一件事,还不曾摊开来。
叶宁予粥吃到一半,看见陆昭拍了拍她身上的被子。
其实陆昭叫了她好几声,叶宁予没听见而已。
叶宁予一抖,紧张地看过去,见陆昭没有发怒,只是单纯叫她,便松了口气。
“有件事,和你说。”陆昭似乎反应过来叶宁予耳朵听不清,这次放慢了声音。
但接下来这句话,放慢声音,无疑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凌迟。
陆昭指尖轻轻抚了抚叶宁予的肚子,像似是在勾勒什么形状一般,眼皮微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孩子,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