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旗官带头领着一群身着将军甲的来到了唐淮源的军营,果然好认的很,因为千户以上的此时都在军营里听着唐淮源训话。
人群中那个依旧显得干瘦,且颧骨突出的就是当初那个年轻人。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是没太大的改变。
“吴总兵到!”
唐淮源离开了沙盘,带着将军们迎接,面色恭敬且带着几分狂热,就是这位年轻人数次救北苗于水火,昨日又不惜伤亡攻下了安南城。
这种氛围让吴王渡很是享受,可却依旧不太喜欢多与人说话。
当即用手指了指那个千户就快步走出了大帐。
吴王渡刚踏出大帐,同僚们就朝着那位千户拱手道贺,谁都知道这人马上就要升官了。
吴王渡一直走到军营边上才停下,唐淮源的亲兵一路跟着帮吴王渡搬开鹿角,又搬来了一套桌椅和香引子。
也就是这个时代的奶茶、饮料之类,毕竟军中不能饮酒。
正前方不到一里,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就是还没攻下的平南城。
也许应该叫天府城更好。白氏白日里已经听了吴王渡的意见,靠西边的安南城叫锦官城,靠东边的平南城叫天府城。划分的行省也叫这个名字。
再加上白帝城,就算以后吴王渡不得志,也能来这里,白氏总会给自己留下一席之地。
“大人,您找我?”
“嗯,你坐。”
吴王渡挥了挥手,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面前劈啪作响的火盆和这一套突兀的桌椅。
吴王渡从怀里掏出了那一块木头饼子。
“年前的时候,我和张方伪装成两个老农给你和另外一个年轻人送饭你还记得吗?就在白帝城北边的码头。”
“前任镇南将军也在那殒命,那时候你叫我叔。”
千户的手指向吴王渡,不住的颤抖,又觉得失礼,只剩下一个虚握的手朝着吴王渡颤抖不已,眼泪毫无征兆的就掉了下来,抹了把眼泪,立马跪在了地上。
“起来,起来,你看你我明明差不多大,跪什么?”
可千户却倔强的不肯起来,一直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跪不是属下跪上司,而是子侄跪叔父。”
吴王渡有些不好意思。
“我又不是你真的叔父,只是那时候为了探查敌情,才出此下策。”
“末将晓得,末将那时候就晓得。末将的叔父在末将临走前就没几天好活了,又怎么会那么精神的来给末将送饭。”
“可那时候末将都快要饿死了,没管那么多。如果不是大人,末将就没有今日。”
“好了好了,我今天不想听这些。”
吴王渡扶起了千户。
“其实我也不知道今天找你来干嘛,不瞒你说,在你之前我只想混吃等死,可遇到你之后啊。”
“我又多了个梦想,那就是能让北苗的百姓都能吃饱、穿衣、娶老婆。你觉得现在的北苗怎么样?”
吴王渡的内心有些忐忑,毕竟北苗只过去了才半年,而且这半年一直在打仗,中间就算有那么一两个月暂时的安静。
私下里的哨探也不知道有多少死在了无人问津的地方。
“末将过得可好了,现在能吃饱,还有这么漂亮的战甲,隔三差五还能吃上肉。”
“我问的是北苗的百姓。”
“百姓啊,现在最少活着有希望了吧。我家里也重新分了田,没人来收租,稻子熟了交两成就行了。官府要是征发壮丁也会付钱。”
其实这些答案吴王渡也都知道,毕竟这一段闲着没事,总是去微服私访,可有些事总要听人嘴里说出来才放心。
开国之初总是这么吏治清明,只希望不要迅速腐化。
相顾无言,这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于是就沉默的喝着碗中的香引子。
“明日,锦官城的尸体多半就能收拢完了,到时候这里就要攻城了,怕吗?”
“末将不怕,末将早就该死了,却一路活了下来,倒是和末将一起的,如今没几个了。白帝城那次末将也差点死。”
“末将没念过书,倒是唐淮源将军说过。他说,我们从阎王手中挣扎过来,就是想为了北苗再死一次。”
“只是。唐将军说要用火铳堵住城门,再用神火飞鸦把城内变成一片火海,百姓虽然都撤出来了,那百姓的家不就要被烧没了。”
千户朝吴王渡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话我没跟别人说过,我也觉得自己有些妇人之仁了。”
吴王渡猛地惊醒,城中再少也得有二十万百姓吧,这一把火下去。
投鼠忌器四个字再次出现在吴王渡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