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师妹!”傀儡嚷嚷,中气十足。
——上次想着把阵法改了,一直没寻到机会。
谢玄暮扶额。
他耐着性子,道:“去库房取那块洞玄石来。”
傀儡迈着木头腿,忙不迭地去了。
掌中白芒一霎,刻刀跃然于青年的掌心。
傀儡很快把洞玄石取了过来。
朝笙对于灵石之外的矿石都没有太多了解。
她坐在躺椅的端头,有些好奇。
谢玄暮摘下青玉扳指,随意地放在了她的掌中。
扳指的温度传来,朝笙垂眼看去,日光底下,玉色宛如透明的溪水。
“你要刻什么?”
青年的指节因为失血显现出浅淡的白,握着赤色的洞玄石时,格外的明显。
“鲤书。”谢玄暮粗浅的描出一个轮廓。
“我已经有了。”
“我知道。”青年落下第一刀,“洞玄石和朱辰石不一样。”
尽管它们外貌接近,内里中空,但一枚手掌大小的洞玄石,价格是朱辰石的千倍。
“洞玄石取的是通达玄妙之意。不必在其中放上法阵,也能借由洞玄石瞬行千里。”
空间阵法的阵眼,就是以罕见的洞玄石做成。
谢玄暮娓娓道来:“用它做鲤书,赋上灵魂刻印,不但能听见声音,看到留影,还能——”
朝笙看着红鲤初具轮廓,接过了谢玄暮的话:“还能去到想去的人身边。”
心意轻易被察觉,谢玄暮手中的刻刀不停,语气十分坦然:“所以,要常来见我。”
日光清澈明朗,风吹过,春日已至,如絮的云聚拢又散开,影子的轮廓短了又长,最后交叠在一起,融成了一大团。
谢玄暮感觉他们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却又比从前还要亲近许多。
阳光裹着他苍白的手,暖意拂了下来,四肢百骸里的痛意都可以忽略。
青年的手很巧,两尾红鲤栩栩如生,俱都雕刻了出来。
“来,把魂印刻在上面。”
朝笙指尖微动,鲤书上红芒一闪,她感知到识海里多了一道关联。
白露似是不满,轻轻抱怨了下。
谢玄暮露出个笑来:“这便好了。”
朝笙挠了挠脸,忽而道:“我还没送你结婴的礼物。”
“待我重新结婴再说。”谢玄暮有颗极为坚定的道心,所以并不在意碎婴的事,也不会怀疑自己能否再回到修为的顶点。
“那时有那时的礼物,投桃报李。”剑痴很认真,“师兄,你要什么?”
“冰夷的角?碧狰的尾巴?鹿蜀的毛皮?”
都是三洲一川里赫赫有名的妖兽,剑痴师妹虽然贫穷,却笃信靠双手勤劳致富的道理。
谢玄暮敢打包票,若他点头,伤口半愈的师妹会立刻御剑而去,明日便提着这些凶兽来枕山苑见他。
“省些力气给春风会试。”青年无可奈何。
还有半月,三洲的修士尽会来到青云宗。
他凝望着眼前这副霜雪般的面孔,知道那一日到来时,所有的目光都会落在她身上。
尽管,他不能和她一同站在台前。
遗憾与渴望同时滋生。
青年的声音轻不可闻:“以这个作为回礼吧。”
掌心的鲤书光芒一闪,原本坐在一侧的少女到了他的身前。
顷刻之间,玉兰淡而柔软的气息包裹住了朝笙,不知从哪一天起,谢玄暮喜爱用这样的熏香。
他清癯的指节、泛着凉意的掌心落在她的耳后。
不是那夜,簌簌的雪落下,两个人从至痛的幻境里剥离,才洞明自己心悦的是谁。
是干净的、温暖的日光照着他们,照着两颗明明白白的真心。
吻落下的很快,少女的长睫轻颤,擦过青年低垂的眉眼。
“木头……”
谢玄暮的声音难得带几分抱怨,本来想游刃有余一点,可一双潋滟眼睛望着他,心跳便快得不行了。
下一刻,他向下倒去。
朝笙本就在元婴,何况谢玄暮又还未痊愈。
所以轻而易举地压住了他,看他乌发散开,风吹过,便沿着躺椅垂泄轻晃。
带着薄茧的指尖划过他的心口,少女剑修在枕山苑里看了几本谢玄暮私藏的话本子,深觉自己并不是木头。
“师兄,你的心跳得很快。”她露出个笑来,“比之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谢玄暮仰面看她,桃花般的双目中浮现出狼狈来,连眼角都泛起点潮红。
——好丢人。
整个人被朝笙居高临下牢牢禁锢着,筑基期的自己,确实太孱弱了些。
有吻细细密密地落下,谁人的剑意如霜雪,唇舌却带着人间的热烈。
身体深处似乎都为之战栗,他叹息,感觉到作茧自缚的苦闷。
青年伸手,轻轻覆住那双太过潋滟湿润的眼睛。
起码,不要这样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