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铺满了红砖白石的校园,高大的梧桐木舒展青黄的阔叶,高二的教学楼里还很热闹。
蓝白校服的学生们有的在收拾书包,有的在极限补暑假作业,还有的人在做开学第一天的值日。
课桌很久没有这样乱过,新同桌五颜六色的水笔和暑假作业全歪到了他这边。
他垂着眼,一本一本整理好自己的,然后把朝笙的东西都拿了过去。
就算不是自己的,江暮白也下意识的理得整整齐齐后才推了过去。
独自生活太多年,江暮白养成了轻微的洁癖与强迫症——以此达成对不确定人生的掌控感。
没人发现他这一点。
秋天的穿堂风掀起书页,她的暑假作业新的没有一点墨痕,只有封面端端正正写着“闻朝笙”三个字。
那个张牙舞爪的蓝发少女,写出来的字居然是温润端方的正楷。
他奇异地感觉到一丝反差,却没有再多想。
指针指向了六点,江暮白将书包的拉链拉上。
“孟荀,我先回去了。”
孟荀要做值日,挥着扫把和江暮白道别:“明天见!”
走廊上人来人往,来教室放教具的周楠正拧眉看着教学楼下。
江暮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几何形状的象牙白花池里,紫叶小檗、小叶黄杨和栀子月季已被校工修剪一新。
九月,栀子的花期已过,惟有色彩各异的月季仍能继续灿烂的开着。
月季前聚着群人。
周楠觉得这一群人有些煞风景。
是十班的刺头,还有现在属于他们一班的闻朝笙。
这群学校里众所周知的坏学生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时不时笑得开怀。
有个男生手里甚至还预备着一根烟。
周楠摇摇头——十班的他管不着,但绝不能让闻朝笙把十班的风气带到一班。
“周老师。”
周楠很快从思绪里抽开,转身看去,是江暮白。
“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周楠眉开眼笑,“高二可和高一不一样了。”
“我知道的。”江暮白点点头。
周楠老怀欣慰,深感放心。
校园外,发动机的轰鸣刺耳,单车的叮铃声踏着夕阳,沿着长长的梧桐坡往下而去。
九月,白昼开始变短。
繁华的商业区里灯火盈天,等江暮白回来的时候,天色已很暗,明月如弯钩。沿江的小路,路灯始终算不得明亮,还好有白霜般的月光落在水泥石板路上。
陈渝比他早到家很多,正坐在樟树底下乘凉。
他拿着根绿豆雪糕,朝江暮白挥了挥,
“阿暮,买菜去啦?”他看到江暮白手里提着的塑料袋,里面是时兴的蔬菜和一条鱼,高川是依水而生的城市,淡水鱼种类丰富且便宜,“说起来好久没尝你的手艺了。”
陈家父母的工作繁忙,初中那会儿,陈渝总和江暮白一起吃饭。
“那今天来吃。”江暮白笑了笑。
“我想喝豆腐鲫鱼汤!再炒个西蓝花!”陈渝兴致勃勃。
然而他妈妈从房子里出来了,拧着陈渝的耳朵:“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吃吃!什么时候会来帮我打打下手。”
陈渝委屈:“爸爸不是还没回来吗!”
“等他回来再开火是吧?”
张阿姨看到了江暮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松开了自家儿子的耳朵,然后道:“别自己做饭了,来阿姨家里吃。”
江暮白摇摇头,温声道:“谢谢阿姨。还是不了,鱼放久了会很腥。”
他指了指袋子里的鲫鱼。
张阿姨只好作罢。
她瞪了眼自家儿子:“进去洗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