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这样的冷淡。
平康坊里,塞外的胡姬用高傲来欲擒故纵,昭阳殿内,这位郡主却是发自内心的看轻于他。
一种奇怪的兴奋感在皮肤上游走,他的指尖都轻轻颤栗。陆嘉木喜爱她的美丽,更喜爱她的高傲。他渴望攀折她,看到她垂首含羞的模样。
他有着显赫的门楣,不俗的样貌,她自青州归京,为的便是嫁人——那他是最好的选择。
嫁给公侯,若子嗣不争气,不外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然而陆家世代清贵,曾有一门三相的风光,陆家的儿郎、门生皆在朝为官,这是比以父辈蒙荫的公侯更加有力的关系。
陆嘉木看似温和,实则自负,他把这位郡主的傲慢与冷淡当作少女的天真。
年轻的郎君面上不动声色,他会让朝笙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她在洛都最好的选择。
皇帝也不过是乘着酒兴,给昌乐王作些脸面。他大笑几声,很快便移了注意力。
宿从笙似乎终于开了点窍,意识到他的姐姐将要及笄、要择婿。
按理,陆嘉木是他的好友,如果皇帝真的起兴赐婚,这似乎是桩好姻缘。
但他想起平康坊里轻轻晃动的珠帘,想起伏在陆嘉木膝上的呼延明迦。
这是在洛都的男子中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他看过很多次了,早就习以为常。也许他年纪再大些,也会和其余纨绔一样,府中先有两三侍妾,平康坊里养位娇客,及至年岁到了,再娶一个门楣相同知书达理的妻子。
但他开始觉得恶心——当他有了姐姐,站在她的立场上看去时。
尽管以昌乐王府的出身,朝笙甚至都不必挂心这些事情,只要她想,处置姬妾外室甚至不必通知她的丈夫,因为她不仅仅是正妻,更是郡主。
可,那又如何呢?
所幸皇帝不过临时起意,并未当成正经事,宿从笙悄悄松了口气。
酒兴愈浓,连皇帝都已半酣,臣子们也就不再拘束。一时间,昭阳殿内,靡靡的乐声向上升去,觥筹交错,喧哗笑语,不绝于耳,似乎忘却了三个月前令他们夙夜难寐的大火。
…
灯火接天,明烛如虹,连天穹上的月色都要黯然失色。
玄衣的少年盘坐于屋顶的碧瓦上,仰头望向昭阳殿上的明月。
锦鲤灯笼被他随意提在手中,夜风里,灯笼晃了晃,池暮顺着目光看去,想起了宿从笙爱不释手的模样。
只要朝笙想,她可以轻易地让一个人对她上心。
冬夜里她救起他时,他尚还满心戒备,如今,却连她把灯笼分了一个给宿从笙,他都介意。
奇异的占有欲。他想,尽管他没有任何资格。
宴会盛大,隔着长长的街道,似乎都能听到隐约的乐声。
这大概是作为郡主的她第一次出席这样正式的场合。
傍晚的时候,隔着深深的庭院,他远远地看向她,绰约的灯光映照着她昳丽的面容,他几乎能够想见人们落在她身上惊艳的目光。
一如洛都的纨绔们,煞费苦心,想要接近。
…
“池小郎!你在上面做什么?”露葵和蓝玉都未进宫,元夕难得,朝笙给她们放了假,以补偿上次她落下她俩去看了灯会。
“在看灯火吗?”
歇山顶建得高高的,能看到朱雀大街上同样灯火如海潮。
他微微点头,露葵在下面喊道:“不若和我们去朱雀大街上看!在上面多没意思,今天的灯是最好看的一次。”
他露出个笑来,谢过了露葵的热情。
蓝玉眼尖,瞅见了他手上的灯笼:“露葵姐姐,郡主已经带他去看过啦!”
露葵被提醒了,她稍稍有些介意郡主待他的好,立马收住了笑。
“哎呀,我们走吧!”
芳汀馆外,靳小荷与几个青州来的护卫也换上了普通的衣服,等着里头的女孩们。
蓝玉笑嘻嘻地扯走了露葵,随意和池暮挥手道别。
这下连芳汀馆都变得安静。
他却不觉得寂寞,仍看向昭阳殿上空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