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军见白斌始终是一副和颜悦色平易近人的样子,慢慢地也就放松了警惕。
烧烤上来,白斌拿起一串羊肉串递给杨建军:“杨哥,来尝尝,听说这些烧烤店的羊肉串都不是正经羊肉,可能连羊肉都不是,我吃不出来,我吃所有的烧烤都是一股孜然味。”
杨建军有点受宠若惊地接过,放在嘴边撸了一口,嚼了几下咽下:“羊肉倒是羊肉,但绝对不是本地山羊肉。”
“那不可能,本地山羊肉多贵呀!”
两人吃喝得很尽兴,聊得也很融洽,倒像是多年不见的好朋友,尽管各怀心思。
杨建军说他这一年过得很不好,虽然镇上有点产业,只要一征地,他就能秒变富翁,可现在还是个穷光蛋,来市里安家,两个孩子上学要交借读费,自己也找不到个合适的营生,基本上就是在混日子。
说话间,两人喝完了一捆十瓶啤酒。
白斌年轻肾好,排毒功能强,前脚喝完,后脚就上厕所;杨建军却半天不尿,肚子撑得慌,便说不喝了。
这时两人都有五六分醉,关系似乎更近了一层。
白斌进入正题:“杨哥,周哥走了一年了,我也把这事放下了,也不准备给他申请那个见义勇为奖了,知道你有难处,但我们毕竟兄弟一场,我也不能一点事都不替他办。
“最近我天天梦见周哥,他满头鲜血,五官都辨认不出来了,他骂我忘恩负义,说他死得不明不白,我能说什么呢?唉——
“所以杨哥,我求你个事吧,你去他的坟头烧个纸,磕个头,认个错,咱们就把这篇翻页了,我想你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吧。”
杨建军坐在那里,闷头抽了一支烟,缓缓开口:“小白啊,出了这事,你以为我好受吗?周哥死在了我的鱼塘,又是为了救我那俩孩子死的,尽管他们是无意的,但毕竟和他们有关系,我这心里也是愧疚啊!”
白斌虽然知道周密是为了救他那俩孩子死的,但当他亲口承认时,心里还是感到一阵剧烈地绞痛,周哥死的是多么不值啊!
他极力控制住发抖的身体,拳头在桌子底下紧紧地握着,牙齿紧紧地咬着,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不瞒你说,”杨建军继续说,“这一年,我也经常梦见周哥,梦见他打我骂我,要我的命,我也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人心都是肉长的。
“可是小白,你没孩子你不懂,我是可以为他们死的!等你以后为人父母,就能理解我的所作所为了,我不是不懂感恩,是不能感恩啊!
“他们还是孩子,人生的路还很长,背着这样一个名声,活在别人的唾骂声里,活在害死人的阴影里,怎么过完这一辈子呀?
“那天我骂过他们,打过他们,可还能怎么办呢?人已经死了,如果让他俩出来作证,就能让周哥活过来,我肯定二话不说,可是不能啊!”
白斌静静地听完,出了一声汗,不是热的,是恨的,他的仇恨都压抑在胸中,燃起了熊熊大火,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烧得热气腾腾。
终于平静下来,说:“那咱们走吧,去给周哥烧点纸。”
“好吧。”杨建军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
两人出了烧烤店,去一家殡葬用品店买了一些纸,就开着面包车去了周密的墓地。
渐近墓园时,杨建军变得紧张起来,身体战栗不止,满头大汗,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