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她的眼角有些湿润。
“真羡慕你们!”胡凤娇应和了一句。
“可我总是后知后觉,这么多年,我只送给他一双手套,那还是我自己的。”吴小异陷入了回忆,“那年我被学校开除,在运煤专线旁边的一家面馆里里当服务员,那时他家里刚出事,他爸妈都在中心医院住院,他每天也住在医院照顾他们。
“那天晚上下大雪,他骑着自行车去看我,然后又骑着自行车冒着风雪走了。雪很大,风很大,风和雪把那条路搅和成一条黄泉路,他的背影像一个流落在阴间的孤魂野鬼。
“我在后面喊:傻子,给你手套,手冻掉呀!他当时没回话,没回头,后来他说,他听见了,但是心里难受。
“年底店里没生意,老板不想白养活我,就把我打发回家,我走时把那双手套留给了老板娘,告诉她,如果有个叫白斌的男生去找我,让她把手套送给他。
“后来我去面馆结算工资,得知他去过了,拿走了手套,留下了这条红围巾。”
吴小异喃喃地说着,双手捧着那条红围巾,小心翼翼地摩挲着。
“好浪漫!”胡凤娇说。
“浪漫吗?一点也不!浪漫是花前月下,是鲜花礼物,生活给我们的,全是苦。”吴小异放下围巾,又将身体向上仰着,“那天晚上,他走在风雪路上,而我一个人躲在被风雪笼罩着的小面馆里,空气里充满了油腻和潮气。
“运煤专线上没有车辆,像远古时代的遗迹,风雪隔开了我和他,也把我和这个世界隔开了。那年我十五岁,那时没有手机,我每天晚上都孤苦伶仃地独自度过。”
胡凤娇呼了口气,闭起眼想象着那样的场景,半晌她问:“你怕吗?”
“不怕,我从小就胆子大。”说起这点来,吴小异不由得意起来,“那时睡到半夜,有一些坏人敲门,不理就是了,我压了把菜刀在枕头下,他不怕死就来。
“在镇上也有这种情况,不过镇上的人相互认识,他们不敢太过分,有些男人喝多了,半夜也来敲门,或者趴在门上听。
“有天晚上我心情不好,正不知找谁撒气,听到门口有响动,鬼鬼祟祟的,我就提了根擀面杖出去了,结果一开灯,那人吓跑了,跑得急,还摔了一跤,哈哈……
“我没给他说过这些,怕他担心,怕他找那些人的麻烦,你别看他平时绵绵善善的,拼起命来真怕人呢,他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我的。”
胡凤娇想起昨晚的事,白斌在绒衫厂公寓的楼道里和人吵架,又让门房大妈锁上楼门,心中暖暖的,但这暖,夹杂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酸涩。
“他对你真好!”胡凤娇羡慕地说。
“是啊,我跟他说:为什么总是你在付出?他说:你已经付出过了,现在轮到我了。”吴小异叹口气,“可是我也没为他付出过多少,在这方面,我总是慢他半拍。”
看向胡凤娇,“所以,胡姐,真心谢谢你。”
“谢我什么?”胡凤娇疑惑。
“你给他买了新鞋。”
“我,我,那鞋,”突然说起这个来,胡凤娇不由一阵紧张,“好吧,我直说吧,那鞋是给他买的,但小异你不要多想,我买那双鞋时,并不知道他已经有了你,只是那时没有机会送给他,以后不会了,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不讲道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