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车大厅里供着暖气,暖意融融,人不多,都躺在长椅子上呼呼大睡,还有的在地上打地铺,没人注意到白斌。
曾经,白斌一直对这个地方有一种特别的情感,那时他知道,他就是在这里被母亲捡到的,也就是等于说,这里是他的重生之地,他的生命是从这里开始的。
然而现在,他可能并不是在这里被母亲捡到的,而是在双家县医院出生的,他此时却要在这里丢弃他的外甥女。
白斌环顾了一圈候车大厅,找到一个角落,走过去正要放下孩子,一想,这里怕没人注意到,被捡到的几率就很小,就没往下放。
应该找个人流量大的地方才行。
他走到正对着大门的一条通道上,每个进站或出站的人,都必须要经过这里,可是又一想,孩子太小,人们容易踩到,踩坏了更没人要了。
他的眼睛在整个候车大厅里扫来扫去,终于发现了一个好地方。
他最后把孩子放在一根圆柱下面,圆柱上挂着一幅列车时刻表的图,这样既保证了人流量,也不必担心孩子被人踩到。
他把孩子放下,包裹好,就迅速逃离了现场。
天蒙蒙亮,白斌把三轮车蹬得像风火轮,耳边的风声呼呼地响,街道两旁的楼房哗哗地后退。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骑这么快,他总觉得做了一件非常坏的事,不能被别人看到。
骑出好长一段距离,白斌忽然来了个急刹车,后面的一辆自行车差点撞到他。
“找死呀,他妈的!”那人绕过白斌的三轮车,回头骂道。
白斌仿佛根本没听到,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像被人施了定身术。
这时,街上陆续出现了行人和车辆,白斌的三轮车占据了半条人行道,自行车就须绕过他走,很不方便,脾气不好的就难免要骂几句。
白斌这才回过神来,跳下来,把三轮车推到马路牙子上,上了锁,步行着往车站走。
他要亲眼看到,米小白被人捡走,不能让她饿死。
返回车站的候车大厅时,那里的人已有很多,熙熙攘攘的,车站的工作人员也开始忙碌起来,音响里不停地播放着音乐和乘车注意事项。
白斌找到那根挂着列车时刻表的柱子,他没敢靠得太近,看到米小白还在那里躺着,人们似乎对她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一个个冷漠地走过。
有的甚至故意绕开走,仿佛怕沾染上晦气似的。
偶尔有个人过去看两眼,白斌的心脏就狂跳起来,心里乞求着:抱起她,抱起她!然而那人并没有抱起她,看一会儿就离开了。
这时米小白开始哭,声音很大,尽管候车大厅里人声嘈杂,但她的哭声仍很刺耳,距离她不远的人就厌烦地看她一眼,快速地走开。
终于有个大妈走了过去,蹲下来,伸手进被子里,摸出奶壶,塞进米小乐嘴里,米小乐便不哭了。
白斌心说,大妈,抱回去给你当孙子吧!
然而大妈摇了摇头,还是走开了。
定东市是高原地区,位于几条铁路干道的死角区域,所以经过这个车站的火车极其有限,都是慢车,所以候车大厅里的人一会儿多一会儿少。
直到中午,仍没有人愿意抱走米小白,最多把掉落的奶壶重新塞回到她嘴里。
中午没有火车经过,候车大厅里又冷清了下来。
白斌趁人不注意,踅摸到米小白跟前,蹲下来,拿起奶壶,摸了摸,已经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