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我的儿子学问好,还用得着你关照吗?!”梁梦寰的忍耐力终于达到了极限,心中的火气顿时爆发出来。“这么说,赵大人是不想帮忙了?”说完,他的目光里射出一股逼人的寒光。
赵南星毫不畏惧,也收起笑脸,正色说:“我和梁大人同为朝廷官员,理应和衷共济,为国家分忧,为黎民造福。自从前首辅张居正带头科场作弊以来,别的官员纷纷效仿,以权谋私的流毒至今尚未完全清除。南星从京城来到江南主考,发誓要用实际行动,堵死科场作弊的黑洞。一经发现有人从中作弊,立刻绳之以法,严惩不贷!王子犯法尚且与民同罪,何况一般官吏,甚至是握有重权或言事的官吏!”
说完,赵南星用鄙夷与不屑的目光瞥了梁梦寰一眼。
“真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坐轿子翻跟头——不识抬举的东西!”梁梦寰骂骂咧咧地说。“哼,走着瞧!”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骂,拂袖走出屋门。
“梁大人,慢走,别忘了拿你带来的礼物!”南星忙提醒梁梦寰,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笑容,仿佛是猫逗完老鼠后的那种得意神色。
南星回到屋里,暗自笑了一阵。笑过之后,他感到一种从暗中袭来的压力。自己拒绝了梁梦寰之流的投机钻营行为,他们会甘心吗?这些家伙掌握着纠劾官吏、上疏言事的大权,自己与他们斗法,会不会挟嫌报复、寻缝下蛆呢?
赵南星想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权衡着其中的利弊。是啊,对上门送礼的人严词拒绝,这一下肯定得罪梁梦寰了。可是,他设想了一下,如果循着贪腐之人的旧例,收了对方的礼物,对他儿子进行关照,会有什么结果呢?
首先是辜负了朝廷对他的信任,然后是辜负了吏部尚书陈有年对他的希望,最重要的是辜负了埋头读书的梓梓学子们对他的无限期望。如果真的那样做了,他会终生对此感到愧疚,受到良心无尽的遣责。这样一来,他不但不是清廉官吏,而是会变为不折不扣的贪官,这是他宁死也不可能接受的!
一股夜风吹来,蜡烛微微摇晃。此刻,南星的头脑更加清醒。从幼年时起,自己就立下雄心大志,有朝一日掌上权,一定要弘扬人间正气,铲除天下污秽和邪恶,效忠国家和朝廷,为百姓造福。现在,自己虽说没有升到太高的职位,但这江南主考之职,足以让多少窥测风向、侍机作弊的家伙们觊觎不已!
那些寒窗苦读十几载、几十载的考生,闻我清名,肯定对我寄予厚望,我如果徇私枉法,岂不令他们失望!像梁梦寰之流的家伙,不过是想试探一下,不定多少人在背后蠢蠢欲动呢!
如果让他们的阴谋得逞,自己背上千古骂名自不必说,几百年来老祖宗开创的科考取士制度,就会毁于一旦!张居正、张四维和申时行等人就曾荫其子弟,给科考制度造成了极大破坏,其流毒至今未被彻底根除。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心神迷乱,纵容舞弊,必然给国家选拔人才带来许多危害!如果不让这些家伙阴谋得逞,他们会不会像疯狗似的对自己进行报复,葬送自己苦读、勤政,好容易得来的前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