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从赵南星专门到公厅找他,与他谈北方开发水田的事之后,申时行对他的印象有了改变,他认为赵南星是个不懂变通、只会认死理的官员。即使自己真理在握,也不能咬住一件事不放,得理不让人。更何况是年轻官吏?
况且,开水田的事直指皇室,别说其他豪绅和地主,就是皇室成员这一关就难超过:因为皇室相当多的成员在京城周边都广有田产,你要剥夺他们田产,或课以重税去开什么水田,那不是与虎谋皮吗?
还是年轻啊,太幼稚了!
申时行脑子里正在飞快地过着北方开水田的事,赵南星早站到了他的面前。
赵南星朗声说道:“拜见首辅大人。”
申时行浑身一激灵,忙睁开双眼:“你,你怎么进来的?”
后面的手下官员忙说:“我,我紧拦慢拦,赵大人不听,自己闯进来了。”
申时行一挥手,手下官员走了出去。
赵南星开门见山地说:“首辅大人,我来不为别的事,只为雒大人的事而来。前几天,我们许多人都见到了雒大人的《酒色财气四笺疏》,都认为正气凛然、荡气回肠,说得非常中肯。皇上别说全部戒除,就说戒除一部分,也是百官之福、百姓之福。可是,这样正直的忠良之臣冒死直谏,不但没得到首辅大人支持,却与他大吵一顿,还威胁要查办他,这太不公平了吧?”
申时行翻着眼看了赵南星一眼说:“本来,你官职低微,根本没资格超级与我堂堂首辅对话、反映问题。我念你有点才华、年轻气盛,也就不跟你计较了。可是,你知不知道,雒于仁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竟然直接指责皇上‘酒色财气’四方面的问题,这不是‘逆龙麟’吗?要不是我从中斡旋、费力劝说,皇上一生气,早就让他人头搬家了!”
赵南星一听,彻底看透了眼前这位首辅确实是个尸位素餐,在皇上面前只会点头哈腰,不会主持正义“好好先生”。再与他谈下去,实在没意思。既然多说无益,就不愿再与他啰嗦下去。况且,继续辩论下去,申时行还会派人把他轰出去。
赵南星此时,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官职低微、资格很浅,刚进吏部不久的年轻官员。
他说:“申大人,我算看透了,你这个人确实是个‘好好先生’。对官场存在的歪风邪气你不敢去说,对皇上的‘酒色财气’不敢去劝、去顶,对敢于仗义直言的官员不但不保护,还同皇室沆瀣一气,追究查办。你呀,简直是黑白不分、是非不辩的糊涂官。唉,首辅这样的高官,你做下去还有意思吗?朝中百官、天下的百姓在你的管辖下,还有指望吗?”
这一番掏心掏肺的话,早把申时行的鼻子气歪了。他指着赵南星的鼻子说:“放肆!你一小小官吏,竟敢这样对我说话!念你年轻气盛、有点才华,不跟你一般见识。要不然,我一声令下,就能撤你的职、罢你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