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位即将致仕的老人毫不畏惧太后、皇上和张居正、冯保等人的淫威,他昂然走进张居正府上。
张居正在生气,游七进来禀报:翰林学士王锡爵率十几人求见。张居正心又一紧。
原来,张锡爵是个性格正直的官吏,凡事以国家大局为念,处事公正无私。前一阵,他身为翰林大学士,面对群情汹汹的反对张居正“夺情”风潮,他从内心里是赞成的。堂堂的首辅大人,暂别官位,离任奔丧本是天经地义之事,有什么错处?思来想去,他终于想明白了:口头上为国家大局着想,实际上不过是群臣说的“贪位忘亲”,难道他连起码的人情事理不懂?
只是,由于自己是皇上身边的高官,他不能当面挑头,只能在背后默默地支持群臣的意见。
张居正才想教训他两句,他竟不知好歹,不但不低头认错,还为吴中行等四人求起情来。张居正几个闷棍,把他打了出去。怎么,王锡爵又要二次求见,说不定又是一场唇舌官司!一股无名火又腾地在他心头燃起。肯定又是为那几个刁徒来说情的!
张居正本不欲理睬,无奈王锡爵是翰林院大学士,属高级官吏,不见的话,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不够大度。只好无奈地说:“请吧。”
王锡爵虽鬓发班白,但却精神癯烁,一副忠厚长者之风,在翰林院颇得众人爱戴。此刻,他打头,数十名翰林院编修们趋步鱼贯而入。到了灵堂,这帮人极有礼貌地跪成两排,面向张居正和他父亲灵位跪拜。
王锡爵忧心如焚,跪地不起,口气哀切地说:“首辅大人‘夺情’之事,朝野议论纷纷,不怪吴中行等四人口出微词,实在是影响太大了。请首辅大人三思。姑念他们少年气盛,不知厉害,又是初犯,免除他们的廷杖。不然,当廷杖责大臣,也有碍于我朝的名声啊。”
张居正冷冷地看着王锡爵,面呈不悦之色。听完,张居正开口说道:“这帮人目无法度,惹怒了皇上,我怎么救得了?”
“即使惹怒皇上,也是因为首辅大人的夺情之争。”王锡爵是老派人物,他对张居正毫不放松。
张居正早下定决心留任。只要一天手握权柄,谁也不怕。
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口气尽量显得平和、委婉:“王大人身处显位,德高望重,理应懂得国家法度。居正乃守丧之人,不在其位怎能随便干预政事?即便说他4人因我获罪,而我不在朝中,亦不知底里。皇上震怒,要治他们的罪,也无需经我批准,我有什么办法?”
说完,两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王锡爵从张居正的言行里,看出了这位首辅大人的老奸巨猾。皇上治吴中行等人的罪,难道没有他和冯保的参与策划不成?
王锡爵想到此,强咽下涌上喉头的怒火,收去了期期艾艾的卑微低贱模样,口气强硬地高声说 :“首辅不出面救人,恐怕要冷了百官的心。万望首辅不要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