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灵祁回宫告诉他,“萧箫”在北笙钓着地方官。
他亲自去看,发现果然如此。
他嘲讽自己听雨阁出来的风尘女子竟也看入了眼。
后来季武传回消息,北笙的所有地方官都被箫璃上神扣押入狱了。
紧接着,萧箫就拿了令牌来找他。
他有些气郁。她究竟拿他这个太子当什么?
他本想让她在司内局干杂活受些苦,可当他真见她受苦了,他有舍不得了。
他承认,那是他第一次心疼一个人。
夜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思索许久,终还是让人把她从司内局捞了回来。
第一次,他不计后果地去喜欢一个人。
尽管他知道,若是天帝知道他心里有了这样一个出身低贱的女子,他的情多半得不了善终。
“有些缘分,天地初生时便已定下了。”
他记得师父普化天尊对他曾这样说过。
现在想来,或许,这段孽缘也在天地初生时便定下了吧。
琮琛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都道自古难过美人关,难道他也要在这上面栽了跟头?
洛箫璃可不知道琮琛在想什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殿下,永平君的事儿你有眉目吗?”
琮琛尴尬地咳了一声,“没有。”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
洛箫璃双手抱臂很郁闷地看着他。这太子,中看不中用啊!
“我问过阿雅姐姐。”
其实当年阿雅不在场,洛箫璃不过是打了个幌子,好去掩盖自己的身份。
“当年是箫璃上神传的令。”
“当时永平君在外勘查地形,所以接令的是他的副将连卞。”
“然后箫璃上神有事走了,后边发生的事情阿雅姐姐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还有,当年箫璃上神传的令是撤兵,可那名老兵却说是攻城。”
窗外星月初上,琮琛的眉眼隐没在一片黑影里看不真切。
“所以,要么那人在说谎,要么就是有人改了彧融上神下的军令。”
洛箫璃一沉思起来就忘了此刻的身份,她如今已经坐得几乎快与琮琛肩并肩了。
琮琛微微皱了皱眉,旋即眉间化为一片温柔。
“若能找到连卞就好了。”洛箫璃叹了一声。
当年连卞揭发广渚勾结鬼族之事有功,但主子永平君违令不遵又有连带罪过。
功过相抵,天帝打算不予追究。
可他觉得主子犯错自己岂能免罪,故而自请云游三界,为天帝绘制三界景物图。
三万年前一别,洛箫璃再也没见过他。
琮琛心情倒是松缓了不少,“下月初六,天帝召连卞回宫受赏。”
他见洛箫璃一脸的吃惊,于是又补充道:“他所绘制的三界图近日陆陆续续呈了上来。有了这些图,行军打仗便可不必受地形掣肘,节省不少功夫。天帝大悦,找他回天宫受赏。”
老朋友相见,洛箫璃自然高兴。
“那等下月初六咱们去问问他。”
琮琛露出一种“你以为你是谁的表情”,然后一杯清茶入口,起身去她母亲韵华韵娘娘的朝宁宫请安去了。
朝宁宫
“琮儿,你好几日都没来给母亲请安了,是不是事情忙啊?”
朝宁宫装饰朴素,韵华的宫装上也不带一片花纹,月牙白色从头到尾,一支银簪堪堪吊住满目的乌丝,尤其是那对柳叶眉更添了一份和气,当真称得上那个“韵”字。
琮琛眉眼肖母,因而带了一股柔风般的和顺。
但是她的脸色过于苍白,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很没精神。
他微微一行礼,姿态悠然:“最近鬼族不太平,故而有些事多。”
韵华点点头,“你是太子,担子重。母亲也帮不上你什么,只求不给你添乱。你若是忙也不必恪守这死规矩,等闲了来看看我便是。”
灵祁坐在韵华身旁,她们是同族,所以韵华对这个小姑娘关照许多。
此时,只见她瘪瘪嘴,“韵娘娘,琮琛哥哥忙起来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这样下去身子岂不是要熬坏了!?灵祁别的本事没有,愿为娘娘分忧,亲去东宫照顾琮琛哥哥!”
“不必劳烦灵祁郡主,东宫有奴才伺候,母亲放心便是。”
“郡主”两个字让灵祁心中咯噔,立即闭了嘴不再说话,一个劲儿地往韵华那里眨眼。
韵华拉过她的手来握住,然后转向琮琛,依旧慈眉善目道:“琮儿,听嬷嬷讲,你亲自调了个司内局的奴婢去伺候笔墨?”
“是。”他看到灵祁的那一刻就已经料到了这个问题,“儿子身边缺个时候笔墨的人,这等细致活季武做不来,所以儿子让他去司内局务色了一个心灵手巧的来。”
灵祁又想张口,韵华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你用的惯最重要。好了,我这儿也没什么事,灵祁陪着就是,你快回去忙吧。”
琮琛告退后灵祁将憋在胸中的怒气加困惑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
韵华只是笑笑,不温不愠道:“明日太子上朝后叫她过来,让本宫瞧瞧,若真是个狐媚的,那本宫自然不放心让她留在太子身边。”
她见灵祁依旧有些怨愤,不禁皱了皱眉头。
“灵祁,你的心思,本宫知道,琮琛未尝感觉不出来!”
“若他只是个寻常人,本宫就做主给你们完婚!”
“可他是太子,他的正妃只能是圣族的八公主,你明白吗!”
灵祁一听到“圣族八公主”就恨得牙痒痒。
生来就承袭了盘古大帝的半生法力。
师父是战神彧融,自己又是圣君最宠爱的公主。
真真是好事儿全让她占尽了!
不像自己,生下来只是各庶女。
能有如今的地位,靠的是从小对韵华的巴结。
好容易得了个郡主封号,本想着能扬眉吐气,谁承想族内出了个“抗令不遵”的永平君!连带着她也被人骂做“乱臣贼子”。
她越想越不甘,眼角沁出几滴泪,可嘴上只说:“娘娘的教训灵祁记住了,再也不敢妄想了。”
韵华抬手抚了抚灵祁的鬓发。
她又有什么错呢?
爱错了人罢!
公与不公,谁能分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