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江宴也不想进卧室,就坐在工作台前伏案画画。
其实这几天他都是出去住的宾馆,直到江母回来才偷偷搬回来的。
他不想跟余莫逸同处一个空间,不想跟他睡一张床。
因为每每想到他曾在那张床上搂着自己,却喊着别人的名字,都只会教他觉得恶心。
江宴提起笔想画点什么,最后却只是在稿纸上杂乱无章画了几笔,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其实自从那天见过晏凌之后,他脑子经常一片空白,又经历了父亲的事,更觉得脑子里像是和了一团水泥,灵感被封闭在了厚厚的水泥墙外,根本融不进他的脑子里,而他则被这层黏重的水泥覆盖到近乎窒息。
他最近经常头疼,一想到余莫逸的欺骗和父亲的病,就头疼欲裂。
他的网上视频账号也无心打理,接的单也退了很多,还有很多半成品,也一并给对方退了全款。
他知道大量退单会对他造成不好的影响,但是他太痛苦了,根本没有心思去打理这些。
他曾短暂地想过找人倾诉,单黎、庄意、唐夏......或是其他的任何人。
他自私地想要是有人能分担一点他的痛苦,能理解他的委屈,哪怕一点点都好。
但是当他拿起手机,却又在心里下意识抗拒。
江宴终于明白了那句话:原来真正的委屈是说不出来的。
他做不到再一次去挖掘内心的伤痛,他无法把自己的痛苦具象化,无法把自己这五年掰碎了一瓣瓣细数给旁人听。
即使旁人听了又能怎么样,他的痛苦无法转移、无法减轻分毫,他还要在这种暗无天日、天塌地陷的生活中度过多久,或许是一年两年,或许是一生。
他自己都不知道。
当他再次回过神,手中的稿纸已经被戳得千疮百孔,如同他的心。
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江宴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笔,他嘴角泄出一丝嘲讽,转过头刚想让人滚,却看到了一个清瘦的身影。
江宴怔了怔。
灯光落在母亲早已不再年轻的面容上,鬓间的白发染上金色,使得她看起来温和许多,也憔悴许多。
江母缓缓走近,江宴站起身,“妈,这么晚了......”
“还疼不疼?”
江母却靠近,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脸,却又怕弄疼他,只是轻轻在他脸庞轮廓轻抚。
江宴鼻间微酸,但他很快收敛住情绪,只露出一个安抚的笑,“不疼的,妈,一点都不疼。”
江母闻言,却并没有好过半分。
她的鼻翼微微翕动,声音染上几分沧桑的哑,“对不起宴宴。”
江宴摇摇头,“妈,我能抱抱您吗?”
江母还没说话,江宴已经抱住了她。
江母愣了愣,伸手回抱住他。
江宴弓着身,把脑袋埋在母亲单薄的肩头,身子微微颤抖,“妈......”
江母轻声呢喃,像小时候那样轻拍着他的背,“宴宴,妈在这儿呢。”
江宴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哽咽出声,又唤了一声,“妈。”
“在呢,妈在呢。”
“妈......”
好痛,我的心好痛。
江宴死死咬着牙,心脏疼得要裂开,却依旧只能小声呜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