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乐山家距离村委只有二十多米，出门拐个弯就到。
秦献蹲在水井边洗漱，他家的孙子孙女好奇地蹲在一旁看戏。
“大哥哥，你用的什么牙膏啊？”
“大哥哥，县城漂亮吗？”
“大哥哥，去县城读书要坐多久的车呀？”
秦献洗漱完毕，一一给他们回答问题，大大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
早饭上桌，五碗玉米粥搭配一碟咸菜。
两个小家伙欢天喜地地围上来，呼哧呼哧地喝着。
秦献见对面只坐着曹乐山和他老伴，不由地问道：“村支书，孩子的爸爸妈妈呢？”
饭桌上的气氛突然一僵，秦献便意识到自己唐突了。
刚准备道歉，曹乐山已经道出实情。
“孩子他爸早早下地干活去了，要再过个把钟才能回来。”
“孩子他妈……嫌弃家里穷，三年前跑出去打工就再也没有回来。”
秦献听得默然。
他当然知道没有回来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在这个时代，很多乡村女人见过城市的繁华之后，就抛夫弃子消失了。
反正那时候的婚姻很多都没打证，哪怕在山村里生过两三个孩子，出去也能当未婚女人。
归根到底，还是穷病。
这顿早饭吃得并不舒心，秦献经过旁敲侧击，已经大概了解曹乐山家里的情况。
曹乐山也是农民，但胆子大威望足，被推选为村支书后，村委基本是他的一言堂。
他和儿子曹东平一起耕种着三亩水田，五亩旱地，还有十二亩林地。
即便是这样，每年辛辛苦苦耕作，到头来也只能勉强温饱而已。
因为刚过度到新世纪，免农业税的政策还没出炉，光是交税就占了很大一笔。
加上村里村外基本没有什么水利设施，一旦遇到洪涝或大旱，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至于林地就更别指望了，过去几十年的人为和自然灾害，几乎已经把山上的树木砍光，现在的小树苗带不来任何经济效益。
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那些旱地，可以种点黄豆、绿豆、旱烟等等经济作物。
可是因为太旱、产量太低、每年的收成除了抵消各类化肥农药，能揣在兜里的票子屈指可数。
但这不仅仅是曹乐山一家的境况，全村两百多户的情况只会比他家更糟。
要么耕种重面积太少，要么是劳动人手不足，要么是孩子读书开支太大，要么是积劳成疾难治……
无处不在的困难，压完了和一整村农民的腰。
俗话说越穷越见鬼，这句话在贫困山区是最好的见证。
吃过早饭后，秦献蹲在屋檐下抽着闷烟。
曹乐山走到他身旁问道：“怎么样，还有信心扶柳叶村的贫吗？”
他抽着大竹筒水烟，略显浑浊的眼神里似乎在回忆。
“以前也不是没有人来扶贫，但是每一个人成功的。”
“有的来一个星期就受不了跑了，有的干了一个月把自己干哭了。”
“最可恨的是那个做了两年的，把柳叶村祸害惨了，差点全村人被饿死。”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愤怒像一阵狂风，猛烈地拍击在秦献身上。
秦献抽出一颗烟递给他：“村支书说得在理，但你也不能一直只抽水烟，尝尝我的。”
曹乐山白了他一眼，有些嫌弃。
“城里的烟太矫情，我抽不惯。”
秦献呵呵笑道：“时代在进步，你总得有胆量试试，以后慢慢就习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