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夜

第3章 旧忆

她没多想就答应了,就这样在这厂子里做了2年。从流水线工人慢慢升到组长,差不多3个月前,她才刚凭借努力和能力,成了第三区的领班。

庆祝自己胜任的宴席过后,她询问年过半百的车间主任刘师傅,当初为什么留她。

刘师傅告诉她:“容易热血上头、冲动,做事不顾后果是年轻人才有的血性,也是年轻人容易有‘暴力就能解决事情’的错误思想的开始。我欣赏的不是你的血性,而是你犯错后,又被对方多次压迫,最后都没有再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忍耐和知错就改的毅力。”

“很多人会把这种忍耐当做怂,当做怯懦软弱。殊不知,打人容易,按下暴力解决问题的心思则是艰难的。就像知耻而后勇,比起知耻而奋勇更让人称赞。”

当年她身边很多朋友都问她一个问题,为什么马仔后面找自己麻烦的时候不打回去,又不是打不过对方,她沉默下来,只剩无言以对。

与其说是被先生勒令不能再随便动武,倒不如说那个时候,她迫于现实的压力,不敢随便再动手,就怕引来更大的报复,牵连无辜。

当然,她并不只是单纯的害怕引来马仔的报复,更多的是在思考,如果当时打假赛时她忍住没有动手。是否后面一系列的事都不会发生,打完假赛后大不了不打了。

她还能好好读大学,毕业后找个体面的工作让先生放心。而不是被退学,为了找工作四面碰壁。她为了当时的意气用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先生本就病重在床,在得知自己打假赛和以武重伤他人,直接被气得吐血。

经常帮先生开药的跛脚李事后在先生的葬礼上跟她说,要是没有这次重怒攻心,先生好好休养还是可以再活个四五年的。而不是被她气得吐血后,不到一个月就离世。

赛场上痛打马仔一顿对她来说,一时意气血性是爽极了。

可事后,她也为此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还是以别人的命作为代价,给了她狠狠一巴掌。先生过世前要她谨记的话,她始终记得。也只能时刻反省告诫自己,不要意气用事。

以免再出现类似的事,最后只能追悔莫及,愧疚一辈子。

有道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些书里不会教她的东西,也只有到了社会,被社会毒打后才会学得到。

当时距离先生过世快2年了,这事一直都是墨颜的心头刺,想拔却拔不掉。没有地方可以倾诉,只能一直憋在心里。却在庆祝她升迁的晚宴上,就被这么轻飘飘的,从别人口中说出……

那天晚上独自走在林荫道上醒酒的墨颜走累了,最后坐在树荫下。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怎么擦都擦不完。

刘师傅的话让她既欣慰又心酸……

欣慰的是,她知道错了,并且一直都在以此为戒,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欣慰的是,先生终于不用再担心她总是容易冲动惹祸上身,黄泉之下,先生应该能安息了。欣慰的是,从今天起,她终于可以挺直腰板告诉先生,她长大了,不用再为她担心。

心酸的是,那个总是担忧她的人,不会再站在她身边,板着脸告诫她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心酸的是,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在她知错就改后轻拍她的肩膀,夸她有进步。

心酸的是,她的错,却让别人来付出代价,而她连弥补的机会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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