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防护加固工程就是这么做的,
一个月,工程收尾,桥墩随即迎来第一道考验:伏汛。
伏汛第一波洪峰就显示出了其非凡的霸王之气,九天罡风、荒原巨兽一般嘶吼而来,
工地停工,几万人立于江畔,看潮头在钢蓝的天空下,势若奔马,巨大的浪涌在层层推进中起伏,大会站前的盘马弯弓一般,让人见之便通体生寒。
这力度,仅一个回合,就让队伍中半数的人庆幸给沉井做了防护,
否则,便是不会倾覆,但围堰被冲毁、基底灌水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又几个洪峰通过,子弟兵驾了船去查看,见水位已经涨到了距离施工平台不足半米的地方,
一个字:险!
煎熬之下,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峰值下降,伏汛走向尾声,众人长吁一口气欢呼雀跃,
麻苏月却与关豫十指交扣地握紧了手——
伏汛过,秋汛就要来了啊,
这才是关键时刻,
而危险,总是爱在人放松的时刻冲出来显摆。
关豫要将被洪水冲垮的部分复原加固,给在建的三个桥墩增加定位锚绳,许多人不解、反对,觉得耽误工期,浪费人力物力,
关豫坚持,邓队和程营毫不犹疑地支持,没有可用的钢柱,他们就用松木代替,没有机器,他们就人力打桩,
一根根松木桩打下去,一方方荆条混凝土筑起来,一根根定位锚绳固定上……
果然,自八月下旬开始,老天就跟怨妇似的,天天哭,一场大的连着一场小的,哭的所有人心烦意乱,
关豫值夜班的频率,由之前的一周一次,变成了三天一次。
指挥部气象水文小组,每天向大家通报哪里哪里下了多少雨,哪里哪里的村庄被洪水围困,哪里哪里的农田淹了多少。
其实,即使不看那些数字,大伙儿的心也是沉甸甸一片,
因为距离工地不远处的几个村庄,陈年老屋倒了不少,白天放眼望去,几乎家家都没了院墙,夜晚是最吓人的,不时能听到院墙倒塌的声音,
再远一点的田地里,种的多是地瓜,被水一泡都烂掉了,从旁经过都能闻到刺鼻的酒精味儿,地势高一点的地方,受灾稍微差一点,但地瓜干子晒不成,都霉烂了。
如此一月,地泻的吓人,一根两米来长的高粱杆,能全部插到地下,
大大小小的池塘水满为患,水井的水伸手可及……
大江成了个喝撑喝醉的青年,一路走,一路撞,一路吐,时而发疯,时而呜咽,今天在这里冲垮一段堤岸,明天在那里淹没一块农田,
滚滚滔滔地,夹杂着大树、木棍、猪羊和杂物,蹀躞而下……
现在,没人再说关豫做无用功、浪费人力物力了,
上上下下的设计师和工程师拿着望远镜,一毫米一毫米地观察桥墩和水位;
几万名子弟兵和几万名大桥工人严阵以待,扛着铁锨立于两岸,时刻准备分流泄洪;
郝家父子从军民两方出发,清理河道,疏通淤堵;
吸取从童家父女之事上获得的教训,保卫处的人警惕异常,日日荷枪实弹巡逻于江边……
闪电也特别厉害,打闪时光亮耀眼,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有时房屋都被吓得哆嗦,胡同口的一棵大树还被雷劈了,乌漆嘛黑的,看一眼就觉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