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慈悲？”
赵翼听了他这话，不禁笑了出来：“你们这些人啊，在我面前装得如此可怜，要是不知道你们底细的，还以为你们真是什么无辜的白莲花呢。我不是好骗的人，你这套还是收起来吧。”
老人抬起头，平静地看着赵翼，问道：“我等矿工，以挖矿为生，自食其力，何罪之有？以赵大人的见识，难道也会认为闹到如今这一步是我们的过错吗？”
赵翼也同样盯着他，平静地说：“出征之前，我做过一件事。”
“我爬取了大角星域矿工工会最近十年的职业技能认证名单和讣告信息，做了一个比对。”
“出身宜居行星的矿工，一年死亡率57％，两年死亡率83％，三年死亡率99％！”
“而一般的矿工，年死亡率只有5％。”
说到这里，赵翼脸色骤然严厉起来，大声说：“出身宜居行星的矿工高出来的死亡率是怎么来的，你是干了一辈子的老矿工，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回答我！”
在他逼人的威严下，老人不自觉地偏了偏眼睛，低声说：“我怎么知道……有的是工会杀的，有的是黑帮杀的，还有的是各个氏族杀的，还有的也不知道死在谁手里。茫茫矿区，多的是无头的血案，我们早就习惯了。”
赵翼冷笑道：“好一个‘多的是无头的血案’！”
“既然是无头的血案，那就一起负责吧。”
“一场大火，将你们这藏污纳垢的地方烧个干干净净，白纸才好作画！”
在他的呵斥下，老人汗珠滚滚而下。
赵翼的指控无可辩驳，让他心胆俱裂，意识到眼前这人对采矿业的情弊相当了解，极难糊弄。
若是换个时间，换个场景，他大概已经服软了。然而此时此刻，他代表的是身后二十多万人，若是言语争锋不能压过赵翼，便意味着族人们要付出血的代价。
因此他强定心神，绞尽脑汁，争辩道：“赵大人，赵大人！您既然知道这些，那就更应该清楚，矿区深处永远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触碰不到的地方，事实永远是一场罗生门，拳头硬才是硬道理！一块高价值矿石，就足以构成杀人的动机！您要荡除我们固然不难，但是换上一批人，情况还是这个情况，他们还是会走上我们的老路，事情照样解决不了！”
赵翼说：“对啊，你说得对，换上一批人，他们大概率还是会走上老路。但这就能让我把你们留着吗？你也许不服，我给你举个例子。譬如贪腐，换一批人上来还是会贪，那就该把台上的这批人留着吗？”
老人心虚地说：“为什么不留，至少他们吃饱了，吃相不会那么难看。换一批人上来，还得重新喂饱，老百姓更遭殃。”
赵翼冷笑道：“你当真是为了活命，什么话都能说。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不脸红吗？换个时间地点，你会说这话？”
老人闭上了眼睛。
就在赵翼以为自己已经慑服了他，准备谈条件的时候，老人猛然间睁开眼睛，那双浑浊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赵翼：“赵大人，你数落的是。我等有罪，小老儿伏罪。只是小老儿敢问赵大人，当今这世道，我们这些人为了一块矿石而在矿区杀人固然有罪，那些设计好了一切，手上滴血不沾却拿走了几万倍、几亿倍财富的人，真的就无罪吗？”
“如果我们罪当灭族，那些衣冠楚楚的人，又该当何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