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一说,朱一舟也不好再挽留,一直将他送到路口,目送他走出好远才转身回去。
后天就是除夕了,这是重世以来头一次没有回家过年,乔韦对乔见山和张文秀的想念如野草般疯狂蔓延。
他不由想起有段日子没去看师父马清彪,于是夹了两瓶酒一条烟准备过去。
牧楚悦不乐意了:“你这二货,一回来就满大街跑?是不是又要去找果里街那个小丫头?”
乔韦揉了揉一下媳妇的秀发,举起右手向老人家保证:“真去看师父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牧楚悦最看不惯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拨开他的手,气恼地说:“去去,满手烟糊味,真心不待见!”
乔韦趁机一溜烟地跑了,把牧楚悦气得在后面直跺脚。
马清彪见他把烟酒搁在桌子,故作不悦道:“你这侠子,逢年过节都带东西来,师父还没老呢,送到哪天啊?”
乔韦浅笑着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平时都没什么空闲来,您老人家身子还硬朗吧?”
马清彪拧身跨腿,做了个朝天蹬,哈哈笑着问:“师父身体好着呢!”
乔韦笑道:“师父,宝刀未老,功夫不减当年呢!”
正说着,乔杉乔三两兄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这几年,乔韦每年都能跟这两兄弟遭几次面,但基本属于井水不犯河水。有时两兄弟敬烟给他,他也接过来抽,客套两句,抽完各走各的。
乔韦真心不待见这兄弟俩,尿不到一壶里,但也犯不着跟这号人置气,抓紧一切时间发财才是王道。
乔杉在柳角街开了一个戏逍堂面馆,主打万县的长鱼汤面、黑鱼汤面。据说生意很好,回头客也很多。
近两年,省政府逐步放开了部分服务业和工商业,鼓励无业市民从事个体经济。
毕竟以前受了惊吓,加之手里没本钱,大家都在观望,像乔杉这类以前靠逞凶斗狠起家的人反倒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率先成了省城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这年代省城就是一个未挖的矿场,随便一铲子都能挖到宝,就看你敢不敢挖!
乔三还是混地面,不过听韩原说,这小子现在干起了二手旧物倒卖生意,手下一帮小弟替他卖命,低价收高价卖,说白了强买强卖,逼迫人家出手。
“兄弟也在啊!”乔三掏支烟递过来。
乔韦接过烟,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乔三皮不拉几地问:“听人说,兄弟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乔韦微微皱眉,心中暗道:“你小子不会专门来恭维我的吧?”
正如他所想,乔三开口了:“手里有两样旧东西,有兴趣看看不?”
乔韦直接打断他的话头:“兄弟小打小闹,勉强过日子,哪有闲钱!”
乔三看出乔韦对他的厌恶,打了个哈哈:“兄弟,有空去我那瞧瞧,哥绝对不多要钱。”
“再说吧!”乔韦点点头。
看时间不早了,乔韦塞了二百块钱给师父。
马清彪推辞不要:“东西我收下了,钱绝不能要,你一个学生呆在省城,哪样不花钱?”
乔韦拍拍老爷子的手,笑着说:“师父,徒弟日子勉强过得去,您老人家保重身体,有时间我来看您!”
马清彪将他送出门外,嘱咐他得空来家吃饭。
返回花蹊巷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余晖洒在小巷的入口处,古朴的青石路被映成了红色,像是穿着一身红衣裳的女子。
巷口,比前阵子又热闹几分,除了卖吃食和卖卤菜的,一些闲家里的大妈大爷去郊区倒腾些萝卜团菜鸡鸭鱼回来,在这里卖着,慢慢地,一个小型菜市场自发就形成了。
这细微的变化并没有引起花蹊巷居民的特别关注,他们觉得一切顺理成章,本来就是这样的嘛!
当然晚市不比早市,但过年了嘛,工人老大哥,街道区市上班的,两口子白天上班,也没忙年,多少都得买一些吧!
一位大妈见乔韦有意要买鸭子,热情的说:“小哥,买只吧!”
“咋卖?”乔韦瞅了瞅,问道。
大妈笑着说道:“一块二一斤,都是三年以上的老鸭,回去炖汤好着呢。”
乔韦淡淡一笑,说道:“那就来只吧!”
大妈瞄了一眼,抓过一只,刚要上称。
乔韦拨拉了一下鸭翅,摆摆头说:“这只不要!”
大妈有点不乐意:“这可是老鸭!”
乔韦抿了抿嘴唇:“大妈,超不过两年,毛茬子还没长粗了。”
大妈脸一红,迟疑着对乔韦说:“那,那你自己选吧。”
乔韦在笼里拨拉了一下,挑了一只递给了她。
大妈麻溜的上称,称头平平的称了一下:“正好四斤半!”
但她盘算了半天,也没算明白多少钱。
乔韦掏出计算器,捣鼓了两下,然后递了过去:“五块四。”
大妈惊呼道:“真没见过,这东西好高级啊!”
旁边卖鱼的大爷凑了过来瞅了一眼说:“这玩意叫计算器,比算盘好使!”
大妈叹气:“人老了,脑子也转不过来了,帐少算好几回了,回家还被儿媳骂了一顿。”
乔韦正要掏钱,大妈支支唔唔的问:“小哥,你这个能不能换给我,这鸭子大妈白送你。”
乔韦撇撇嘴:“大妈,我这可是三十五块钱呢?”
大妈讪笑着说:“你这个都已经旧了……要不,大妈再加你一只鸭子,换了呗,以后你来大妈这边买鸭子,给你打九折五。”
乔韦看大妈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一软,反正这计算器也用了这么长时间了,换就换吧。
他砸吧砸吧着嘴:“大妈,我这可真亏大发了,加两斤萝卜给你吧。”
大妈喜滋滋地随手抓了十几根萝卜扔在袋子里,跟乔韦换来了计算器。
乔韦教会她用法,然后提着萝卜掂了掂足足有五六斤。将萝卜挂在车龙头的左边,将鸭子挂在右边,骑上车晃悠悠往家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