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纹不见了!
我下意识向着面包车转过头去。
邬暝伸手蒙住了我的眼睛,在我耳边说:“低头,别看。”
我没有低头,透过他的手掌,我看到了面包车下的那具尸体。
他躺在那里,红瞳已经失去了焦距。
我没忍住眼泪和哭声。
他死了。因为我。
邬暝双臂环抱着我,头埋在我的肩膀,在做无声的告别。
“守心呢?”我哭着问他:“你不是说他可以保护你不死于非命吗?”
“这就是命了。”
这就是最后的献祭。
他忽然伸手,从我耳朵里捻出了一样东西。
是守心,他已经昏过去了。
所以刚才那道光波,和那声碎裂……
“对不起。”邬暝忽然对我道歉。
“知道你无法往生,我竟然还有些庆幸。我害怕你走上那条路之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的神情是轻松的,却又带着悲伤。
我的感官变得很迟钝,只看到他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忽强忽弱地传进我的耳朵:“记得我,我是邬暝。”
……
“邬暝,上路吧。”
无常来了。
邬暝肩上的火忽然被点燃,火焰不是明亮的黄色,是异于常人的妖艳之红。
邬暝的黄泉道铺了过来,仍是金色的光。
他的灵识碎片也开始闪现。
第一幕:恒泰家园四号楼,他就站在楼下,看着父亲跳下来,在自己面前摔成了一堆稀碎的血肉。
第二幕:他在烂尾楼的背面看见我烂成一摊的我。他一点都不害怕,还给我遮太阳。
第三幕:他站在冥界的忘川河中,容禾在旁边守着他。河水从他的身上冲过,冲得他皮肉红肿,嘴唇也被冻得发紫。冲了好久好久,他身上的黑纹才淡了一些。
第四幕:西桥上,他一走上桥,就看到了趴在奶茶店招牌上的我。我像只瘦巴巴的熊猫,全身笼罩着黑雾,还瞪着两个大眼睛。
第五幕:在前往云南的高铁上,我撑着他座位的椅背,两张脸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他的视线里全都是我。
第六幕:他给我洗澡,还闭着眼睛不敢看。
第七幕……第八幕……
最后一幕,我掉进忘川,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是他将我从忘川救起来的。
他说,我是他二十年的生命中,第一个可以接近的朋友。
他勾起嘴角,问我:你的执念是什么?
走马灯落幕,邬暝松开了我的手。
“我该走了。”
显然,他对这个事实已经坦然接受,早已为这一刻做好了准备。
我再次拉住他的手,坚定道:“带我走!”
说什么我都不会再放开。
他却伸手在我眉间点了一下,将我定住了。
邬暝抽出了自己的手:“终有一别,也终会再见。”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和无常消失在黄泉道上。
结界消散,我听到救护车乌拉乌拉的喊声,吵得我心烦。
空旷的车道上,车和人都没有了。只剩下被撞坏的护栏,几片被揉烂的玫瑰花瓣,还有一滩乌黑的血。
“暝……”
“邬暝。”
我浑身无力,瘫倒在地上,念起了他的名字。
每念一遍,心就疼一遍。
一阵强烈的恶心忽然往上冲,我没忍住,吐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