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角伐天,我族顺势而起破开封禁欲韬光养晦,谁料张道陵横空出世,我们不得不避其锋芒。”
老人脸上愤恨之色显露无疑:“张道陵穷追不舍,逼得我们离开祖地,还留下神剑镇压川蜀!”
“这………”
古雅有些想不通,为何今日大祭祀对他说了这么多。
老人却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勾勒着身形轻轻敲击着祭坛。
祭坛中央应声出现一个空洞,他吟诵着古老的咒语,从中取出了一棵青铜小树。
小树虽小,但气魄雄浑,结构也异常精美。
最下方是山形的基座,青铜树在山形中拔地而起,接连长出三层树冠,每层又有三根枝条。
枝条正中央开出一朵镂空羽状花瓣的花,花中结出果实,果实上站有振翅欲飞的神鸟。
老人郑重将小树递给了白袍人,哑声道:“带着神树还有年轻的族人离开,不要再牵扯这里的是非。”
“大祭司!”白袍人扑通跪下,语气异常哽咽。
“我们一族历经千年而不亡,就是因为留有后路,如今乱世将起,我要为族人去搏一搏,你们一定要把命留住,我族不能亡!”
他将白袍人扶起,语气铿锵:“从今日起,你古雅就是巫族下一任祭司!”
……
大雨一连下了几天,但人们的生活还要继续。
水点贯串作丝,护城河像是长出了痘,无数麻瘢似的水涡随生随灭。
百姓们撑着或大或小的油纸伞,又或是穿着衬衣带着斗笠,来回在京城的街道。
天地倒置,伞是满天的云。
这云朵中,就有一片属于张献夫。
他行色匆匆,赶到了王阳明的府邸。
府门依旧大开,欢迎着每一个到访的人。
张献夫丢下雨具,就直奔中堂而去。
王阳明此时正在会客,对面坐着的正是张璁。
张璁愁眉不展,“王尚书,你说这乱局解决得了吗?”
王阳明不答话,只是捋了捋胡须。
张璁自顾自地说着,“各地暗流汹涌,敌对势力疯狂反扑,上天也仿佛不眷顾陛下!”
他端起茶水一口猛灌,言语中颇为无奈:“前途光明我看不清,道路曲折我走不完。”
在王阳明面前,他袒露了心迹。
“若是到了最后陛下自顾不暇,舍我张璁一条命也要报陛下知遇之恩,赢了礼争!”
王阳明知道张璁的决心,到了最后如果真的毫无希望,对方可能会站出来扛下一切的后果。
“张尚书此言差矣,局势还没有危急到如此地步!”
王阳明逻辑清楚,条条分析起来。
“正礼,陛下不过改一改俗礼,并没有明面上触及深层利益。”
“土地兼并,军政糜烂,税制混乱,哪一个不比修改礼法来得艰难?”
张璁缓声道:“可你我皆知,陛下剑指礼法,其意可不止于俗礼。”
两人眼神交错,都是一声长叹。
当今天子,要挑战的可不止如今的弊政和危难。
还有那存在了千年,顽固的,庞大的,深厚的,能将一切给压倒的东西。
王阳明何尝不理解张璁的想法。
在那个庞然大物面前,他们算得了什么,即使是整个大明又算得了什么。
但终究有人要做出改变,终究有人要成为殉道的孤勇者。
华夏千年不衰推陈出新,不正因为这样的人薪火相传吗?
况且,此刻还没有真正冲锋的时候,顶多算一个准备阶段。
王阳明不敢保证最后的战果如何,但至少现在他们是能赢的!
“文人跪谏看似来势汹汹,实则一戳就破。”
“百官呈奏看似一体同心,实则利益牵绊。”
“上天示警看似无可挽回,实则祸福相生。”
“各地乱局看似烽火四起,实则弹指可压”
王阳明一连几句,道出了乱局背后的真相。
“归根结底,如今的礼争,只是止步于权力之争!”王阳明一锤定音。
他谓然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陛下想采取什么样的手段,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成功。”
“嗯”
张璁起身,长身一揖:“王夫子,解我心中之惑也!”
王阳明回了一礼,轻笑道:“你我同行之人!”
他看了一眼苍茫雨色,心底也有一个疑惑。
陛下,到底会用什么方法呢?
他隐隐有所感应,但终究没有猜透。
又过了片刻,张献夫走了进来。
看到张璁他先是一愣,随即向二人行礼。
三人一番畅谈,不知不觉夜色渐深。
几人正欲吃饭,麦福带了皇帝的旨意来访。
急召王阳明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