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因病回到西樵山修养,今日才回到京城。
在山中养病的这些年,他一直钻研前人学问,同时也关注着朝政大局。
可越是读书,心中的疑惑便越深。
世事人情纷繁杂乱,红尘万丈乱人心神,庙堂之上官员们为了权利,党同伐异,视百姓为草芥。
乡野之中,百姓受层层压迫,生活一日比一日困苦,即使拼尽全力也只能草席裹身。
西樵山所属的一个县,县令年龄已达六十,他为官清正朝野皆闻,甚至多次获得嘉奖,可与他同届的士子官运亨通,而他却当了三十年的县令。
方献夫喃喃自语道:“圣人之学于世有何用?难道胸怀大志者只能困厄一生?”
他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抬头望向王府敞开的大门,将头上的东坡巾正了正,迈步走了进去。
“恩师,学生献夫拜见!”
“哦”王阳明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迎了上去。
“叔贤,多年不见,病情好转否?”
“承蒙恩师挂念”方献夫的语气有些许哽咽,“千里迢迢,托人送来药材和功法。”
他将袖子一举,左拳向前挥去,空中隐约传来震颤之音。
“好”王阳明满意地抚了抚胡须,他这学生的武功,已然到了化劲。
两人于院中石凳坐下,侍女送上茶水,方献夫言道
“学生此来,一则看望恩师,二则想向恩师求解心中困惑。”
“但说无妨”
方献夫神情变得郑重,从石凳上起身,朝王阳明行了一个揖礼。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英雄为时事所困;庙堂之上朽木为官,乡野之中民生困苦 ,圣人之学不兴于世!”
他顿了顿,沉声道:“敢问恩师,是时局之过错?”
王阳明笑了笑,但并没有直接回答。
“叔贤,且看你的后方!”
“嗯”方献夫微微转过头,渐渐西斜的阳光下,看到了他的影子。
“朝前看”
方献夫目之所及,是青石铺就的小院,阳光灿烂而盛大。
“恩师,这……”
王阳明抚掌而笑,言道:“汝面向光时,阴影在身后,背向光时,阴影在眼前。”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时势造英雄,但英雄也可造时势,顺逆之境存乎一心。”
他看向若有所思的方献夫,一声大喝,声音若晨钟暮鼓。
“叔贤,这天下自古从未改变,改变的只是我们面对它的方向!”
方献夫猛地把头一抬,目光变得悠长。
冰雪消融,草芽萌发。
千千万万的雨线中独见彩虹。
浩浩荡荡的大河上欣闻叹咏。
这一瞬,仿佛已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