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一点。
春天的温度和风感让人昏昏欲睡,尤其是刚吃过午饭,大伙儿都提不起劲儿来,蔫巴巴的。
大仓的空气中弥漫着颜料气味,夹杂着还没散去的饭菜香味。还好这地方经常用来办展,通风口留的不少,很快,空气也干净了不少。
画展的作品布置还在做最后的调整。
活动负责人在场里忙得晕头转向,而那些画的主人,满不在意地蹲在展厅入口的一侧,正小口小口地吸着手里的旺仔牛奶。
殷红的下唇被吸管压着、皓齿微露,每吸一口奶,都能看见那鸭舌帽下的肉腮一动一动的,尽管那只捏着牛奶的手上套了几个极具特色的指环,但一些小动作还是让人觉得像极了孩童。
倒不是馆子里缺把椅子不让他坐,是他害怕在太明显的地方被人搭话。
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交流。
“归于老师,这幅画您觉得摆在哪里比较好?”
负责人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迅速收回的手显得有些局促。身后跟着的两名工人正搬着一幅1.6×2米的画,一起等着答复。
蹲在地上的人微微仰头,依旧没有露出眼睛,仍不能看清其全貌。
看见是那幅“割草图”,帽檐下的眉头皱了皱,随手一指。
“那里吧。”说完头再次低下,态度冷淡。
负责人随着他的手指看去,是一个灯光昏暗的角落。
“好的。”感受到对方的无所谓,他也没有多嘴,招呼着人抬着画往那个角落走去。
搞艺术的人都很有个性。负责人心里想。
最后一幅画挂好,画展可以正式开展了。
下午两点半入场。
这次画展的作品大多是可拍卖的,展馆挂上宣传板的那一天就来了不少人咨询,所以正式开展这天门庭若市也不稀奇。
归于小有名气,喜欢他的人有的是看过他直播,有的是杂志上看过他的画,也有的是偶然在某产品上看到过他的设计……总之粉丝不少。
归于的产量很高,每幅作品的质量也很好。据说他的第一幅作品诞于十二岁,被其父卖出二十五万的高价,此后他被一些媒体冠上了“天才画家”的称号。
而这位“天才画家”对这些东西似乎不太在意——
他正担心错过公交,而紧紧张张地往展馆不远处的公交站赶去。
负责人追着人到展馆门口,“归于老师,您不多留一会儿嘛?”才开展不到半个小时作者就要离开,这多少有点出乎常理。
前人顿了顿脚步,虽然不喜但还是礼貌地转过身来看他。
早在牛奶喝完的时候戴上了口罩,帽檐压得很低,好看的眼睛藏在阴影下叫人看不出情绪。
他对负责人微微颔首,“有人买画让他们自己联系苏昇,我有事先走了。”心里计算着公交车还有几十秒进站,同负责人交代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负责人伸出的手、半张的嘴最后只道出句“慢走”,手也顺势机械地摆了摆。
他前脚刚走,负责人就看见刚刚归于提到的苏昇——本次画展的承办方苏氏小公子,正向自己走来。
也是一个英俊挺拔、年轻有为的男人。
“苏总。”负责人恭敬地弯了弯腰。
人快步走来,语气紧张地问:“归于呢?”
负责人给他指了指那个准备上公交车的身影,“归于老师说有事先离开了,说……有人买画的话,就和您沟通。”馆里的画不标价,虽然之前也有和他们打过招呼,但是最终拍出的价格还得看苏昇这边怎么说。
苏昇看着人上了车,心紧了紧。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嗯,看情况。先登记,如果有作品达到竞拍条件及时告诉我。”
苏昇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个人名片给他,方便直接联系。“回去工作吧。”对负责人说道。
人走后,苏昇又看了看车已开走了的空荡荡的公交站,片刻后也转身回到展厅。
他大可不必在这个充满了油彩颜料气味的环境里待着。只是这些画是归于的心血,他不想看到有任何失误。
反正这本来也是带有公益性质的展出,为慈善事业多出一份力多留心也合情合理。
苏昇笑着迎上熟悉的商业伙伴,引着人去看归于给苏氏设计的图样。
6路公交车正开往大学城,从市区前往郊区的路由繁华趋向清冷。
靠窗坐着的青年头靠在椅背,神态自若,散漫无目的的目光落在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色上。
看展的人太多了,上前搭话的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甚至有的没有一点艺术细胞和情商,说出的话总让人难受。他天生不会应酬,对谄媚随便的人更是无法忍受。待了半个小时已经是极限了,只有逃离那样的环境,他才感到舒服些。
四点教师要开会,否则他也不会回学校。
这条路的风景不错,就是停靠点太多了,一晃一晃的让他觉得头晕。
“大学城北站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携带好自己的行李物品从后门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