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不过转眼你都二十了呢,时间过得还是这么快啊……”她像是有些感慨,“说实话,你实在是让我惊讶。”
至少作为一个人而言,江禾现在的实力绝对是令人叹服。
“但是阿禾,你只是一个人,是人就逃不了生老病死,哪怕你不死在一次次任务中,又能为报仇活多久呢?”
她的语调从来都带着狐族特有的柔媚,但话语却是近乎尖利冷漠,“三年五年?还是十年八年?又或者更多一点?但再多又能怎样,人能活多久呢?寿命最长的人也活不过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修士,不是吗?”
叙月指尖勾着那块令牌,“你不做坏事旁人也会做,没有你永远会有别人,多你一个也不多,你又何必在意?”
“……那少我一个也不会少。”江禾神色淡淡,态度却是格外坚决。“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或许我也会同样丧心病狂,但至少不是现在,还没到那种时候。”
叙月则是叙月笑意柔美,吐出的话却如冰凌一样。
“这世道,好人是不配活着的。不过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我就祝你多活几年吧。”
叙月歪着头看江禾,许久,她又问道:“你可有想好其他的办法?”
江禾沉默片刻,“……传闻浮玉山机缘无数,有小仙境之称,那里灵植妖兽众多,我会去那里。”
叙月闻言嗤笑:“异想天开。浮玉山若真有那么好,早就被仙门搬空了,还等着你去?连仙门的人都知道远离,你还偏要送死。”
“我知道,但我必须去试一试。”
“自寻死路。”叙月难得冷了脸。
可在江禾临走时,她又扔了个什么东西到江禾怀里。
“一些小玩意,说不准能让你死得不那么难看,我可不会千里迢迢给你收尸。”
江禾看向她,眼中多了些温度:“多谢。”
江禾最终还是进入了浮玉山。
她当然要去。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正如叙月所说,人又能为仇恨活多久?
孤身一人的她又能做什么?
她能杀欺男霸女的恶人,能杀鱼肉百姓的贪官,能杀盗贼榜上的第一人,却又如何与仙门对抗。
边春山的事像是与世隔绝,这世间似乎除了她谁都不知道还有那一场灾难。
世人皆知仙门众人合力使灵脉复苏,恩泽天下,谁又知道边春山下的累累白骨?
江禾每夜的噩梦都是边春山的一片血色,滚滚巨石埋葬了一切,包括她活过的十五年。
可惜命运似乎总爱愚弄她。
她没找到洗筋伐髓的仙草,却被浮玉山中的魔气侵蚀。
以凡人之躯如何能抵抗魔气?那是连修士都不能抵抗的东西。
她毫无修为,凡胎肉体,彻底被魔气侵蚀后就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江禾死死撑了七天,在奄奄一息的时候坠入山崖之下。
有诡异的火焰在她周围燃起,但她的身体砸在山石之上,骨头断裂,再也无法动作。
她大概要死了。
江禾觉得好笑,也就真的笑出了声。
空旷的山崖下回荡着她的笑声。
传闻地狱中的业火会焚尽一切罪业。
可她有什么罪?
边春山那么多人又有什么罪?
想要活着是罪,弱小得没有反抗之力是罪。
可凭什么呢?
这又凭什么呢?
在业火焚烧她的躯体时,在魔气撕扯她的理智时,江禾只觉得满身的鲜血都像烈火一样。
血泪从她眼中流下,也在火焰中消失不见。
直到她的肉身化为灰烬。
魔气凝成了新的躯体。
火光中只有她带着滔天怨气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