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无眠,孙荣然只是眯了一小会儿,似睡非睡,父亲出院了就是意味着在家里等待最后那痛心的结果了,只有自己再去寻找医治的方法了。失去父亲的日子无非想象,他有点半夜惊魂,只能一个人闭着眼躺着假装睡着,因为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和妻子也睡不好。
从窗帘里透过来的微弱的晨曦,孙荣然看了看表已经五点半了,便再也躺不住了,轻轻地起床到楼下去透个气。
孙荣然走到院子里的大门边将门打开发现孙继芳正跺着脚站在门外等着开门了。
“姆妈,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到了为啥不按门铃叫我们一声的?”
“唉,我怕你们起的晚,没时间弄点吃的,便早点过来给你们烧个早饭,结果来的还是太早了,按门铃怕吵醒了你们,便在门外等着了。”
“姆妈,外面冷,那你赶紧进屋去吧,舒薇她们还在睡觉,我躺不住了才起来的。”
孙继芳便将自行车推入院子里后,便去灶间给孙荣然他们准备早饭了。
没多久,杨祖隆也过来了。
金舒薇听到楼下他在院子里的大嗓门便也起床洗漱好下楼了。
孙荣然和金舒薇匆匆忙忙地吃了早饭,准备收拾碗筷。
孙继芳从金舒薇手里夺下了碗筷,说道:“你们放着好了,思远和奶奶都我会照管好的,你们去好了。”
“对了,舒薇,你去给阿爹拿一双棉皮鞋,去住院的时候还是穿着凉皮鞋,现在这么冷了,该给他穿棉皮鞋回家来了。”孙荣然突然想到了该给父亲换一双鞋回家的,便对金舒薇说道。
孙荣然和杨祖隆两人坐到汽车里等着金舒薇把鞋子拿来了便出发去医院了。三个人到医院的时候,孙继刚又已经挂上了盐水,这是今天医院开出的最后几瓶盐水了,孙荣然便去楼上办公室找苏俊琦。
苏俊琦还没到办公室,必须要他开好出院证明才能去办理出院手续的,孙荣然便只能在那里百无聊赖地等着了。
“孙荣然,你这么早就过来啦,你爸爸还有几瓶盐水要挂完才能回去的。”就在孙荣然面对着走廊上的墙壁看着上面的医生介绍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苏俊琦的声音。
“苏医生,你来了,我们也想早点接我父亲回家,所以有点心急。”
苏俊琦却说道:“别心急,我还得给你爸爸开些中药和西药的,等下中药你们自己去药房领取,西药护士会送过来的,出院单我也会让护士给送过来。”
既然这样说了,孙荣然也没必要呆在医生办公室里了,便对苏俊琦说了一番谢谢的话后便下楼去了。尽管最后一天的盐水不是很多,但归家心切就感觉这盐水挂的特别的慢。
褚鸿英抱怨道:“走都要走了还非要挂几瓶盐水的,唉,这医院也真是的。”
“在医院里只能由医生说过的,阿姐,有什么办法呢,所以最好还是不生病。”杨祖隆在一旁劝说道,然后他又向躺在床上的孙继刚问道:“阿哥,现在人感觉还痛不痛了?”
“痛倒是不痛了,就是整个人没气力,走路都不稳的,还感觉胸闷气短透不过气来。”孙继刚的喉咙已经嘶哑地只能发出低微的声音了。
“阿哥,生一场大病肯定让人有好多日子缓不过来了,你回去可得耐心养养身体的,应该会好的。”
孙继刚没有回应杨祖隆的话,他的眼神里其实已经透露着他的那种无奈了,他心里很清楚但不愿说出来。
“阿爹,我让舒薇给你带了双棉皮鞋过来,我给你换上吧。”说着话孙荣然就去拿孙继刚的那只假肢准备把那只套在假肢上的凉皮鞋给脱下来。
但是那只套在凉皮鞋里的假脚很难脱出来,就因为这假脚后跟被紧紧地扣在那只凉皮鞋里很紧的,光凭手是很难脱出来了,孙荣然弄得满头的大汗却毫无办法。杨祖隆也过来试图想把鞋子从假脚上给脱下来,却也是无能为力。
孙继刚便对孙荣然说道:“荣然,别换了,你也知道这鞋子要脱下来都得靠钳子的,你现在没老虎钳怎么能脱下来,算了,别弄了,假肢的鞋子随它去吧,不换了,到家里再去弄吧。”
就在这个时候护士拿着出院单这些东西进来交给孙荣然他们,“你们可以去办理出院手续了,这些中药你们等下可以去中药房拿,这些西药我现在拿过来跟你们说一下具体的吃法。”
金舒薇听完了护士将西药的吃法交待后便去办理出院手续了,孙荣然和杨祖隆将东西也慢慢地搬到汽车上去了,只等孙继刚那最后的一瓶盐水挂完就回家。
医院里的午餐已经开饭了,孙继刚出院的一切事情总算办理好了,孙荣然帮着父亲穿衣服和裤子的时候猛然发现他的身体已经瘦削了许多,那两只大腿再也没有来住院时候那样的粗壮了,松弛的似乎只有那一层皮肤了。孙荣然不敢哭也不敢说出来,但他心里实在是难受,没想到这么短短的一个月,父亲竟然会变成了如此的弱不禁风的孱弱了!
回家的路似乎也是很短了,汽车很快就载着孙继刚开进了家门。
孙继芳早已在院子里等着自己的阿弟回家了,一起在院子里等着的还有孙荣然的五舅公,五舅婆,四舅公。
等孙继芳将五谷杂粮撒到了汽车顶上的仪式结束后,孙继刚才打开车门由孙荣然搀扶着走了出来。
“阿弟,你总算回来了。”孙继芳含着泪说了一句便转过身去了,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孙继刚向自己的几位舅舅舅妈不好意思地招呼着:“四舅舅,五舅舅,五舅妈,你们年纪这么大了,还要你们费心过来的。”
几位老人赶紧说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荣然,祖隆,你们赶紧甘扶继刚进屋,外面冷,车上的东西我们会拿下来的。”
孙继刚在孙荣然和杨祖隆的挽扶下转过身看了看自己家那改造过后既熟悉又陌生的院子,这是他最后一次站在自己家院子里看外面的一切了,这也是他对这尘世间留下的最后一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