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贵笑了,笑声如洪钟,惊的帝鲲铜鼎不笑了。
陈阿贵佝偻着身子,一步一呵,缓缓走向大殿中央,这位笑看海界庙堂千年风雨的老人,步子跨的虽慢,但脚下却是很稳。
官靴与地面碰撞的“哒哒”声很有节奏,就像擂动的战鼓。
众人的目光随着陈阿贵的身影在大殿中央停了下来。
陈阿贵抬起双手,对御座前的老王爷作揖道:“伯庸,好久不见了。”
老王爷见状轻笑了一声,随后作揖还礼:“阿贵,风采依旧。”
“伯庸说笑了,老朽如今连腰都直不起来了,何来风采。”
被唤作伯庸的老王爷轻捋雪白的长须道:“你的腰弯了,我的胡子眉毛也全都白了,岁月不饶人啊。”
“不知道是不是本相真的老糊涂了,站在这海界庙堂看了这么多年风雨,眼下却是越发看不明白了,不知伯庸可看明白了?”陈阿贵道。
“欸,你是想诱我破戒么,我是这一代传戟者,对这庙堂风雨一向只看不说,更不可插手,这是规矩。”老王爷笑道。
陈阿贵撇了撇嘴:“这传戟者可真是个美差啊,不像本相,劳碌命,这海界百姓的吃喝拉撒全都要管,管不好还会被人骂。”
老王爷眯眼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陈阿贵的话还未尽。
陈阿贵轻轻摇头,沉声道:“既然你有规矩,那就好好看着吧,本相先把此间事解决了,再请你喝酒。”
陈阿贵脚步轻移,来到了帝鲲铜鼎面前,看着他,没有说话。
“左相大人是想如何解决此间之事?”帝鲲铜鼎盯着面前的这张老脸道。
陈阿贵眯眼笑道:“你已经没有资格成为海皇了,还在这儿蹦跶什么?”
帝鲲铜鼎闻言怒眉一扬,方要发难,却听陈阿贵继续道:“贪婪、自我、伪善,这些都不是,或许愚蠢才是你最无可救药的病。”
“放肆!”帝鲲铜鼎怒不可遏,他发现自己突然有些看不明白眼前的陈阿贵了,这还是当初那个委曲求全,温良恭顺,忍让谦卑的左相大人么?
或许他不是突然看不明白了,而是他从来未曾真正看明白过。
陈阿贵抬起手,第二次打断了帝鲲铜鼎的话头:“你愚蠢的以为只要拿住了大殿上这些蠢货的把柄就能控制他们,太愚蠢了,你难道到现在还看不清你们之间的合作关系有多脆弱么?”
帝鲲铜鼎面色微变,心中生出一个疑问:陈阿贵为何会知道?
转过身不再看帝鲲铜鼎,陈阿贵的目光飞快的扫过了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叹了口气。
“李侍中,你儿子在抱春楼为抢花魁伤人性命之事,本相已查明,你想瞒天过海已无可能。”
“钟尚书,你克扣巨鲲大兽两军军资达八万件,欺君罔上,中饱私囊,本相已查明。”
“中书令关蒙,你私自截留奏表,结党营私,意图架空先皇,致使民意民声不达天听,你该当何罪?”
陈阿贵的目光每落到一个人身上,便道出一人身上的罪状,短短半柱香时间,尚贤殿上就已磕了一地脑袋,罪该万死之声此起彼伏。
林孤知道,这些罪状就是帝鲲铜鼎用来控制文武百官的手段,如今被陈阿贵如数家珍般公诸于众,他的脸色从苍白到惨白,再由惨白变成了愤怒。
“陈阿贵,原来这么多年都是本皇子看走眼了,你的温良恭顺,胆小怕事都是装的,是不是?”帝鲲铜鼎咬牙切齿道。
陈阿贵看着帝鲲铜鼎,吐出了一口浊气:“三殿下何出此言呢,老臣这个人一向温良恭顺,待人以诚,只是这些年殿下春风得意,看不见老臣这个行将就木的将死之人罢了。”
帝鲲铜鼎癫狂一笑:“成王败寇,今日输给天意,本皇子无话可说,只是我不行,难道他就行么?”
帝鲲铜鼎口中的他自然是岳峦,他不被海皇戟认可,岳峦便可以么?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