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孤目光微抬，点了点头：“好！”
四角亭中有一张桌案，案上摆着一个普通的炭炉，炉上烧着水，水还没开。
北冥月请林孤坐下，随后摆开了茶具，这是一套产自东洲的白瓷，很普通，但是瓷色很干净，林孤也有一套这样的茶具，此时就摆在李园中的那棵海棠花树下。
北冥月拨弄茶具的动作很娴熟，和天都一品茗中浸淫茶道数十年的老先生一样优雅又不失老道。
“公主的茶艺令人惊叹！”林孤真诚道。
北冥月闻言淡淡一笑：“世子过奖了，我在这关雎宫中住的久了，闲来无事便研习了几日茶道，正所谓熟能生巧，天天泡，便自通了。”
“茶之一道讲究心境，公主无师自通，想来也是个通透之人。”林孤微笑道。
“如果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我会觉得你在奉承我！”北冥月将茶叶放入茶壶中，淡淡道。
林孤闻言笑容微敛：“我并没有！”
“我知道！”
四角亭中响起了嗡嗡声，炭炉上的水壶冒出了翻滚的白烟，水开了。
北冥月取下水壶，泡好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了林孤面前。
“这是东海瀛洲最有名的佛顶苦荞，世子尝尝。”
林孤拿起茶盏，轻抿，新茶入口，他只觉有一股淡淡的苦味在舌尖环绕，入喉之后却感觉有一种特别的回味。
林孤放下茶盏，道：“我一直以为南洲十万大山中的骏眉是这世间最有滋味的茶，看来是在下坐井观天了。”
北冥月微微一笑，道：“圣典茶经有言，茶中可观人，姑姑曾经与我说过，摩诃兰若寺中的得道高僧独爱南洲小竹林的白茶，因为茶味淡雅，就如他们淡看人间哀乐，而骏眉茶味浓郁剧烈，世子钟爱，想是心中有所牵绊。”
林孤闻言沉默了片刻：“这佛顶苦荞的茶味比之骏眉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想来公主亦是心有牵绊之人了。”
北冥月闻言笑容微敛，淡淡道：“我喝苦荞是因为它是东海瀛洲独有的茶。”
林孤目光微沉：“公主还是无法忘记当年初祖思界中的变故么？”
北冥月突然抬起目光，认真的看了一眼林孤，沉声道：“这些日子，我一直想找机会问你一个问题。”
“公主请问。”
“当年从思界中把我救出来的人是不是你？”
林孤看着北冥月，沉默了半晌，轻轻摇了摇头：“天下皆知，我身负血潮，一个身负血潮之人怎么可能会救人呢？”
“你在西凉救过一名少年！”北冥月看着他道。
林孤闻言心头微动，他知道，北冥月所说的是李环与灵秀之子，李修泽，这件事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北冥月被禁足宫中，如何得知？
“彼时，我体内血潮已被摩诃兰若寺用藏经宝塔中的秘法压制！”林孤自觉这个理由有些蹩脚，但是他只能告诉北冥月这个最接近事实的事实。
北冥月目光微沉，拿起茶盏，将其中微凉的苦涩茶汤倒入了口中。
林孤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几乎忍不住要把事实说出来。
北冥月突然抬眼看着他，语气依旧平静：“为什么死了那么多人，我没死，陵儿没死，还有你们天行院的人没死，这些真的与你无关？”
林孤看着她，沉默了半晌，然后摇了摇头。
“血潮为何会在体内，那么多人，为何偏偏会进了你体内，我的体内有初祖血脉，血潮眼瞎么，选你，不选我！”
林孤看着北冥月微微颤动的双手，知道此时她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心绪并不平静，他也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淡定，因为北冥月的话让他心头猛然一紧。
“公主，为何执意寻死？”林孤猛然抓住北冥月的手臂，似是怕她从自己的手中溜走。
北冥月脸上一慌，本能的想要挣脱林孤的手掌，林孤暗骂了自己一声愚蠢，连忙松开了手，歉然道：“林孤一时情急，望公主见谅。”
如果北冥陵在此，一定会惊掉下巴，从小到大，除了武帝，那些敢轻薄北冥月的登徒子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打成了傻子了，而林孤抓着北冥月的手，北冥月的脸上的表情竟然是慌张，而不是生气。
北冥月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林孤，沉声道：“身为棋子，死或许是一种解脱。”
林孤看着北冥月，面色微沉：“公主殿下，你可知世间多少人想求生而不得，那些边关将士，浴血沙场，他们每天想的都是如何能够活下去，那些被异族屠戮的边民，忍饥挨饿，刀山箭雨，想要逃到城关之中，为的也是活下去，公主金枝玉叶，从小锦衣玉食却想寻死，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北冥月有些讶异的看着林孤，然后突然笑了起来，缓声道：“你不懂！”
林孤盯着她，沉声接话道：“我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