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重宣,这在胤天历史上并非没有,但无一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殿中和殿外之人都在猜测武帝的心思,而武帝却先开口了。
“朕当年在先侯仙逝之后曾下过一道旨意,北洲侯之位世袭罔替,由先侯嫡子继任,如今他还是世子,朕还未兑现承诺,将这道半月之前的旨意重宣,便是提醒你们,不要忘了先侯!”
林孤闻言目光微沉,帝王心思比那女人的海底针还要难以琢磨,生出同样感觉的还有满朝文武。
武帝到底是想封侯,还是不想封侯呢?
所谓莫忘旧人,有两种意思,一种就是是莫忘旧人的意思,另外一种是莫因新人忘旧人,林孤觉得他应该属于后者,那武帝意思到底是让这些庙堂上的老狐狸只尊先侯李广,别在意他这个新人呢,还是让他们要记得先侯的好,多多照顾他这位新人呢?
对林孤无恶感的自然觉得是后者,但总有些嫉恨之人是宁愿相信前者的。
一名御史来到殿前,朗声道:“启奏陛下,北洲侯世子昨日出迎使团,竟与使团兵戎相见,大失胤天颜面,着实难堪大任,臣斗胆弹劾,罢其世子之位。”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轰的响起了议论之声,百官看着这名以敢言直谏出名的御史,神色各异。
公羊青没去看他,而是撇了撇嘴,默声道:“还真有找死的。”
贾春陀看了一眼武帝的脸色,轻咳了一声,大殿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武帝的目光落在了立身大殿,纹丝不动的林孤身上,沉声道:“世子,你有什么话说?”
林孤闻言,脸色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林孤想纠正这位大人两个错误,第一,我打架并没有输,何曾丢了胤天的颜面,难道这位大人的意思是我胤天面对圣堂就得站着让人家胖揍一顿才不是颜面?”
“你强词夺理……”
“闭嘴,我还每说完呢,你范的第二个错误是怪错了对象,昨日我是奉旨出迎,所以我代表的不是我,而是陛下,你的意思是陛下失了胤天颜面?”
“荒唐,你既是代陛下出迎,那更不应失了礼数,妄动干戈!”那名御史盯着林孤的背影,脸上冷汗直冒。
林孤的脸上笑容不减,沉声道:“原来这位大人也认为林孤是代陛下出迎,那你的意思是圣堂对陛下动手,陛下还得立正站好让他们打,原来你想弹劾的是陛下啊,胤天御史果然都是不怕死的,本世子佩服!”
那名御史闻言不由大惊失色,但是毕竟身居官场多年,又怎么会如此轻易被林孤的话吓住,他正了正颜色,厉声喝道:“陛下是陛下,你是你,你对圣堂使团出剑,难道你还想将罪责推到陛下身上?”
公羊青又暗骂了一声蠢货。
林孤则突然敛起了笑容:“大人既知东门之事,那便应该知晓,是圣堂使团先动手的!”
那名御史皱了皱眉:“那又如何,即使圣堂使团对你有什么误会,难道你便能举剑反击?”
林孤也皱了皱眉,问道:“不能么?”
“自然不能?”御史理所当然道。
林孤缓缓转身,看着对方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气道:“为了你所谓的待客之道,便连脸都可以不要么?”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脸面当然重要,只是那位御史觉得林孤的脸面并不重要。
林孤知道这位御史是怎么想的,所以首先抢过了话头:“在下的脸面的确不重要,那陛下的脸面呢,胤天的脸面呢,也都不要了么?”
林孤的语气越来越重,那位御史不知是被其气势所慑还是意识自己犯了什么致命的错误,他瞪大了眼睛,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
林孤朝他的方向走了一步道:“在下代陛下出迎,那圣堂使团对在下出剑等于是对陛下出剑,如此大不敬之举,在下若不反击,岂不让人以为陛下怕了他们?还有,身为客人,平白无故对主人出剑,到底是谁失礼,谁无礼?这位大人,难道你的脊梁骨是弯的么,在圣堂使团面前便直不起来了么?”
林孤的话掷地有声,那名御史的腰是不是弯的没人不知道,但他此时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林孤看都不看他一眼,重新回到殿前,朝武帝作辑道:“陛下,臣说完了!”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只有那名坐在地上的御史粗重的呼吸声在起伏,武帝看朝贾春陀使了个眼色,贾春陀冷声道:“来人,将张大人扶下去休息,好生照料!”
两名禁军进入大殿,将那位张姓御史架出了大殿。
武帝的目光从百官的身上扫过,一直在闭目养神的丞相公孙离睁开了眼睛,他感受到了武帝的目光,但是武帝的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而是落在一旁的御史大夫张汤身上。
张汤目光微沉,面色不变,朝着武帝作辑道:“陛下,臣御下失职,还望恕罪!”
“张大夫的意思是你们御史台的人弹劾有误?”武帝淡淡道。
张汤闻言正色道:“回禀陛下,御史台弹劾世子是觉得世子殿下还不够资格承袭北洲侯之位,毕竟北洲侯是天下军侯之首,位高权重,世子殿下在东门反击圣堂挑衅,臣觉得没有做错,但是世子为登爵位,杀害李氏一族宿老和西凉都护李魄仁,此事臣觉得不妥。”
林孤双眸微眯,心想,该来的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