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孤再次无言以对，有些事情，即使知道，但说出来与不说出来是完全不同的。
不说出来，即使知道也可以当不知道，但说出来了，再装不知道，那便是耍流氓了。
栾提牧月看着林孤有些懵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我们雪原女子与你们中土可不同，你们中土的女子喜欢犹抱琵琶半遮面，藏着掖着玩暧昧，我们雪原女子若是喜欢一个人就会说出来，闷在心里岂不是把自己憋死。”
林孤心想，何止中土女子，中土男子也很含蓄的。
“喂，一个女子说喜欢你，你是不是应该有点反应？。”栾提牧月目光炯炯道。
林孤觉得她说的没错，于是便开口道：“牧月姑娘，你我立场不同，何必强求。”
栾提牧月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答非所问，你们中土人怎么这么多弯弯绕绕。”
没有人看见栾提牧月身后握紧泛白的手，她听懂了林孤的意思，她是凶族长公主，他是未来的北洲侯世子，天生的敌人。
二人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林孤终于忍不住开口转移了话题：“这两个月，凉州城有什么动静？”
林孤不相信堂堂凶族长公主，没有自己的情报系统，即使窝在这深山中，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一无所知。
果然，栾提牧月说出了一个让他吃惊的消息。
“半个月之前，你们的皇帝下旨，腊八之日，如果你不能回到李氏宗祠归宗，便以亡人的身份归入二房，大房的香火将由你的族兄李子峰继承，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林孤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不是在想武帝这道旨意的用意，而是在意腊八这个日子。
腊八是李广的忌日，也是西门素问的忌日，也是北洲侯之子的生辰。
虽然林孤知道自己并非那已然夭折的北洲侯之子，但是腊八这一天对他来说同样具有不同的意义。
因为当年在河西那个边陲小镇外的松林中，那个名叫古一的河西书院院长就是在腊八这一天捡到了他。
其实，经历这几场剧变，真真假假对他来说已然不重要了，他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北洲侯之子，所以腊八这个日子不管是对林孤还是李林孤来说都同样重要。
栾提牧月见他不说话，出言道：“看来对你们的皇帝来说 ，是不是李广的亲儿子继承爵位其实并不重要。”
林孤抬头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帝王心术，我理解他的做法！”
“难道你一点也不觉得委屈？”栾提牧月不解道。
林孤自嘲一笑：“你跟一个皇帝讲人情世故，是不是有些一厢情愿了。”
“你倒是想的明白，那你准备怎么做？”栾提牧月问道。
林孤望着窗外被大雪覆盖的山道，那里残留着两条车轮印，是阿真的骡车留下的。
“有些事情，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我必须在腊八前赶回李氏宗祠。”
栾提牧月的细长秀眉微微一紧：“这些都是你们家二房的阴谋，你为何不去找你们的皇帝说清楚，反而要自投罗网！”
林孤闻言淡淡一笑：“你怎么知道陛下不清楚？”
栾提牧月有些意外：“若他清楚，为何要下这样的旨意，任凭李魄仁拨弄？”
林孤勾了勾唇：“坐在那个位置上，让你觉得你成功拨弄了他是因为他需要用你得逞的错觉来拨弄你！”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陛下的这道旨意并非被谁拨弄，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栾提牧月似乎听懂了林孤的话，但她觉得很奇怪：“你是李广之子，名正言顺的北洲侯之位继承人，你们的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孤想了半晌，才缓声道：“或许是因为他不了解我，在考验我，也可能他本来就不想让我世袭罔替。”
“这就是你所说的帝王心术，非得让人不舒服？”栾提牧月不屑道。
林孤转头看着她，笑道：“大家都舒服了，他便不舒服了。”
“总之，你打算怎么回凉州，武帝既然下了这道旨意，李魄仁必定会在凉州城外布下天罗地网，阻止你回去。”栾提牧月沉声道。
林孤没有接话，他拿起案上的空碗，朝灶台走去。
“水开了，可以洗碗了。”林孤淡淡道。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洗碗？”
栾提牧月想起了中土的一句古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林孤将碗放到盛了热水的木盆中，抬眼对栾提牧月道：“天罗地网也是网，是网就有洞，有洞就能钻，除非李魄仁敢把凉州城的城门关了。”
栾提牧月看着低头搓碗的林孤，若有所思。
栾提牧月有自己的情报系统，林孤也有，而且是在人族史上极负盛名的影卫。
…………
大雪停了，日轮挂在虚空，日辉泼洒大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