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北周帝忽然心生一计，她道：“你若真想要朕签署这份盟约，也不是不可商量的，只要你心甘情愿的留在北周为相，随朕一路同行，朕什么都能答应你。”
洛昭然怔了一瞬，她的确没想到北周帝会如此执着。
“陛下，恕臣......”
北周帝一挥手，明显不高兴了，“行了你不用说了，朕知道，又是恕臣不能。”
洛昭然点头，解释道：“臣若不回南晋，留在北周为相，此便乃南晋大辱，我国陛下断不能忍受，两国之战必将一触即发，臣不忍，亦不愿看到子民再遭战火硝烟之苦痛。”
“若朕，非打不可呢？”
“陛下是仁君，更是明君，北周的帝位刚刚经历过两朝更迭，民心尚未稳定......”
“你可莫要说什么休养生息，劳民伤财之类的。”北周帝再次打断了洛昭然的话，坚决道：“当下乃乱世，朕相信的是以战止战，以杀止杀，唯有天下一统，百姓方能真正的安身立命。”
洛昭然停顿了一下，理清了思绪，继续道：“王者之师，讲究师出有名，若是无名攻打，且不说陛下将来会落下一个暴君的名声，便是北周百姓也会愤懑不平。到那时，一个内忧外患、无大军坐镇的国家，只怕连如何自保都成了问题。”
听到这句，北周帝细细思索了起来，此话，有几分道理。
“你的意思是，让朕等？等一个出头鸟？洛昭然，你是想祸水东引，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洛昭然淡淡一笑，她知道北周帝已经离答应不远了，“臣的意思是，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臣想为陛下赢得生前身后名。”
北周帝笑了几声，注视着洛昭然好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沈相所言非虚啊，你的确是这世间最好的棋手，今日这一出筹谋竟是阳谋，朕即便心里清楚，却还是心甘情愿的入了你的局。”
北周帝伸手，将方才洛昭然呈递上前的南北盟约拿了过来，从头至尾细细看了三遍之后，终于盖上了国玺。
她道：“倘若有朝一日，南晋先破盟约，那你可就莫要怪朕不遵今日之约了。”
洛昭然心下一沉，道：“若真有此日，臣只愿陛下，能够善待我国子民。”
“好，朕应了你。”
洛昭然上前两步，拿过盟约，小心收好，“陛下，臣告退。”
就在洛昭然转身离开之际，北周帝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只是不再低哑沉重，自有一股少女的轻灵之感。
“洛昭然，或许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自那日大慈恩寺的禅房之后，你对朕的自称便从‘外臣’变到了‘臣’。这让朕相信，在你的心底，一定是想和朕一道同行，开辟出那样一个女子当先的崭新时代，是与不是？”
洛昭然垂首，不答。
北周帝急了，起身催道：“说话啊，朕都应了你如此无理的请求了，你就实话回答朕这一问又能如何？”
“臣，还剩下一年不到的寿数，恐怕无缘见证陛下口中的太平盛世了。”
“什么？一年不到？你怎么了，病了？”
听闻此言，北周帝径直走下了阶梯，绕到了洛昭然的面前，苍白的脸色，单薄的身子，疲惫的眼眸，鬓间的银发，无一不在佐证着面前这位女子已是油尽灯枯。
“臣身中奇毒，已入心脉，药石无医。”
“毒？谁给你下的毒！”
“是......臣的母亲。”
“你的母亲？南晋那位镇国长公主......”北周帝的肩膀塌了下来，喃喃道：“虎毒不食子啊。”
洛昭然释怀一笑，“陛下的问题，臣都答了，臣告退。”
说罢，洛昭然弯腰一礼，与北周帝擦肩而过，一步一步的，走的极其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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